（一）

在葳茂的陕北高原
在绵延的延河畔
在风雨如磐的战争年代
成千上万的妇女干部
像一朵朵绽放的山丹丹花
傲立天地间
给单色调的黄土地
陡增一抹艳丽，如今
每当想起那段艰涩的革命岁月
我们驿动的心灵，都会
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为她们的美丽
为她们的隐忍
为她们追求光明的执着

一九一六年六月，郝明珠
出生在瓦窑堡镇的一个贫农家庭
从童年起，她就帮母亲做饭、喂牲口
缝洗衣服、管教弟弟
六个弟弟爱她、尊她，但也怕她
就这样，贫寒的日子
在忙碌中滑过，郝明珠
出落成一个美丽的山村姑娘
两条乌溜溜长辫子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
在瓦窑堡方圆的十里八乡
活脱脱一个美人坯子
左邻右舍的乡亲们都亲切地称她
——“我们的黑牡丹”

（二）

一天，郝明珠对父亲说：“我要上学”
父母亲一愣，说：“咱家穷
没有钱送你上学”
从此，郝明珠不再干家务，躺在炕上
绝食，一连两三天，滴水不进
无奈中，父母同意了她上学的要求
但家务、上学两不误
——新思想，新文化
犹如一座沉积千年的火山
在二十世纪的早春
喷薄而出
尽染陕北高原
这股清新的民主之风
在少女青春的心湖上
吹起一连串的涟漪

那是对真理的向往
是对自由的渴望，一颗红色的
种子，就这样
在一个青春少女的心中
萌芽，然后
矗立成一棵顽强的红柳

在学校，郝明珠认识了
一位高年级的姐姐，她不时
女扮男装，到老百姓家里
宣传革命思想，郝明珠知道
她是一位地下党员
她喜欢跟她接近，也渴望自己
能成为她的同志
在狱中，脚镣手铐也锁不住
这个只有十七岁的姐姐，那一颗
追求真理和光明的心
——“看样子，我是不能活着
出去了，希望你们
不要被反对派的嚣张吓倒
他们终究是要灭亡的”
不久，国民党杀害了这个姑娘
她的名字叫任志贞，那一刻
郝明珠心中萌生了要像姐姐一样
创造自己辉煌的人生

从此，郝明珠背着母亲
剪下了自己乌黑光亮的长辫子
到处宣传妇女解放和自由，号召
缠足的妇女放脚、放下发髻
剪掉辫子，用决绝的态度
鼓励姐妹们走出家门
投身到火热的革命浪潮中去

郝明珠的大伯有七个儿子，四个是
革命烈士，有的死在战场上，有的被敌人
活埋，她和六个弟弟
先后入了党，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三）

十七岁那一年，郝明珠
有了自己昙花一现般的初恋
男人阎仲令是游击队的支队长，婚后
不能像常人一样，两厢厮守
神出鬼没，敌人悬重赏捉拿他
后因人告密被捕
面对敌人的酷刑，他大义凛然
宁死不屈——
“老子怕死不革命，革命
不怕死。想让我出卖同志，你们
等着吧，等待太阳
从西边出来的那一天！”
牺牲的那一年，阎仲令十八岁
悲痛欲绝的郝明珠，在一个
秋风瑟瑟的下午，掩埋了丈夫的遗体
擦干了眼泪，积极参加
打土豪分田地的斗争，把自己的一生
毫不犹豫的交给了革命

一天，  郝明珠的母亲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一轮皓月，从天边转呀转呀
转到自己家，把窑洞照得
亮如白昼……会有什么好事
降临呢？正当这个被贫穷压弯了
腰的陕北婆姨，沉思之际
有人把刚刚出狱不久的习仲勋
带到了她的面前
知女莫如母，她知道自己闺女的脾气
“只要明珠同意，我和她大
没意见”， 独具慧眼的郝母
相中了习仲勋内在的气质和人品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习仲勋
换上郝母缝制的新衣裤新鞋袜
欢天喜地的与瓦窑堡的“黑牡丹”
成了亲，开始了他们
夫妻闹革命的生活道路

（四）

即就是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
人们对爱情的痴迷
并不亚于和平时代的青年
——谁的胸中，没有沸腾的热血
谁的心里，没有对爱的渴望
怎奈，时代赋予他们这一代人的
使命，就是闹革命
打天下，为劳苦大众
创造新生活，谋求幸福人生
刚一完婚，郝明珠就辞别父母
跟随习仲勋穿越敌人封锁线
跋山涉水，风餐露宿
来到关中游击区，从事艰苦的
妇女工作，从那一年开始
郝明珠到新中国成立，为了妇女的
解放事业，默默地燃烧着自己

在关中特区，郝明珠的任务
就是在有白色恐怖的地区
动员和发动妇女，支援游击队
当时，不少妇女都怕惹事
老百姓见她齐耳剪发，一身灰军装
不敢与她讲话，有的甚至还放狗
出来咬她，即使这样
郝明珠也没有停止一天的工作
她想为自己的丈夫分担忧愁
更想像丈夫一样，叱咤风云
让敌人闻风丧胆
一天，  她走进一家院子
看见几个女人，围着一个嚎啕大哭的
妇人，焦急不安，但又无计可施
她拨开人群一问，原来那妇人在不慎把针
扎进了自己的胳膊了，结果针随血走
越扎越深……郝明珠见状
二话没说，掏出自己的手帕，紧紧
扎住那妇女的胳膊，背起女人
就往军医的住所跑，幸亏处理及时
救了这女人的一条命
从此，当地的妇女再也不怕红军了
有什么想不通和难办的事
都去找郝明珠商量。还有一次
他们从曲子县转移到环县，这里的妇女
一样不好接近，为此，专门组织了
一次演出，戏散后郝明珠
看到一位妇女哭着喊叫她的孩子
她一问，那女人说：“我的女子不见了”
郝明珠问，“你女子多大了？”
女人答道：“六岁。”
“不要急，咱们一块找找！”
郝明珠找来一把手电筒，陪女人
四处寻找起来，在一口水井旁
她听见井里有“咕呼咕呼”的响声
大声说：“井里有声音，孩子
可能掉进井里了”，这时
有人拿着火把用绳子绑着放到井里
发现井里有东西在上下蠕动……费了
很大的劲，大家才把孩子
从深井里救了上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红军游击队热心给百姓办事
自然也得到了回报，群众自发的
给游击队送衣服，送军粮
替游击队站岗放哨，通风报信
一次又一次的帮助
红军和游击队，一九三六年
在一次战斗中，习仲勋
因伤病不能随军东转西奔
只好隐名埋姓留一个村子里，养伤养病
郝明珠化装成农妇照料他
一天午后，一个农民慌慌张张
跑来告诉习仲勋，敌人要派人来
捉拿他们，说完
扭头就出去了，当时
部队已经转移走了，习仲勋和郝明珠
一个是又伤又病，动弹不得
一个是毫无作战经验的弱女子，怎么
对付敌人呢？习仲勋就对妻子说：
“快，扶我起来，咱们走！”
可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而单薄瘦弱的妻子
又背不动他，怎么走呢？
这时，刚才报信的农民又跑了回来
“你们不要着急，先收拾东西
我已经想好办法”，天黑后
农民用架子车把习仲勋和郝明珠
转移到一个僻静的半山坡，然后又把两人
藏进一个隐秘的山洞里，洞里
早已铺上了稻草和被褥，以及碗筷
等生活用品，随后，又从外边
拿树枝和石头把洞口堵住
此后，这个农民几乎每天都给他们
悄悄给他们送吃送喝，送医送药
夜里，还亲自在山上隐蔽处，为习仲勋夫妇
站岗放哨。就这样
习仲勋和妻子像原始人一样
在洞穴里生活了十几天，病情稍有好转
习仲勋就挥泪告别父老乡亲，奔赴
前线杀敌去了。当时郝明珠
跟随习仲勋走南闯北，几个孩子
都交给老百姓抚养
多年后，郝明珠还感慨地说：“我们
欠人民群众的情义太多了”

（五）

战争不相信眼泪，战争
并没有让女人走开，她们需要
付出比男人更多的牺牲
郝明珠，也不例外

郝明珠婚后怀过五次孕，但只活了
三个孩子……这一次次生理上的折磨
一次次生死攸关的打击，无形中
给她心灵上留下了累累创伤
每当这样的关口，丈夫都不在身边
作为妻子，十分理解丈夫
但还是有说不尽的苦涩和遗憾
有时，习仲勋偶然回来
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根本无暇安抚和照顾痛苦不堪的妻子
从此，善良、单纯、年轻的郝明珠
开始有意无意的躲避丈夫
她开始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保护自己
整天忙于革命的习仲勋，也渐渐
感觉到了妻子的疏远和冷淡，两个人
开始了冷战，甚至相互出现了伤害
就这样，两个人的距离一天比一天远了
以致已经主政绥德的习仲勋
骑着毛驴，从绥德回到瓦窑堡看望妻子
渴望化干戈为玉帛，重新
开始的那个夜晚，因为吃了妻子的
闭门羹，而不得不在马厩里
过夜的习仲勋，第二天流着眼泪
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瓦窑堡
九年的婚姻生活
在一声无言的叹息里，结束了
习仲勋这个纵横驰骋于黄土高原的汉子
就这样，结束了他的第一次婚姻
那天，当心气颇高的郝明珠，听到丈夫
向她提出分手的一刹那，如五雷轰顶
如坠烟雾，不知所措
然而，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她没有乞求
没有哭闹，那不是她的性格
她毅然决然的与习仲勋
离了婚。那一年，依然美丽的郝明珠
年仅二十六岁。从此，她没有再婚
她把自己最美好的爱情
献给了她心中的两个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