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浙江绍兴人。原名周櫆寿,又名周奎绶,后改名周作人,字星杓,又名启明、启孟、起孟,笔名遐寿、仲密、岂明,号知堂、药堂、独应等。是鲁迅(周树人)之弟,周建人之兄。中国现代著名散文家、文学理论家、评论家、诗人、翻译家、思想家,中国民俗学开拓人,新文化运动的杰出代表。
七言律诗
杖藜扶我过桥东,竹院莎斋小径通。
杨柳池塘科斗水,杏花村馆酒旗风。
一逢山色斜阳外,千树蝉声夕照中。
剑匣指头容醉卧,日光穿竹翠玲珑。
⑴ 僧志南、李中、朱成咏、谢逸、郯韶、戴叔伦、高启、苏舜钦
五言绝句
灼灼芙蓉花,凌寒发红萼。
徒有拒霜姿,临风自开落。
日暮草深深,谁遗白玉簪。
补萝人不见,零落到如今。
持醪叹靡由,秋华浸盈把。
陶令不归来,寂寞东篱下。
春时十日雨,横流满坑谷。
山中有幽人,拄杖看飞瀑。
阔别西湖久,无憀独闭门。
何人最相忆,红萼耿无言。
杖策慢登高,独行何踽踽。
恰将木石奇,映出须眉古。
秋色满大地,探幽到水隈。
扁舟人独坐,不为羡鱼来。
篱角月黄昏,无言倚修竹。
微风动佩环,幽恨寄蛾绿。
寂寞攒宫道,冬青摇晚风。
山花不解事,独自映山红。
柳绿复桃红,春光满乡里。
山中有幽人,独坐看流水。
山色如泼墨,滃郁含云气。
速棹扁舟回,莫待风雨至。
登楼望山气,秋色何佳哉。
时光如落叶,片片迫人来。
孤舟冒烟雨,危坐把钓竿。
霜叶红于花,寂寞无人看。
何处听黄鹂,双柑并斗酒。
杖策且徐行,记取青青柳。
小坐青桐下,芙蕖自在香。
身闲更地静,心里自清凉。
松下弹古琴,莫惜无人听。
小僮倚石眠,一觉未曾醒。
骑驴寻梅去,领略一枝春。
独叹寒意重,花瘦似高人。
秋色满大地,故园在何许。
十里荒鸡声,芜城差可赋。
七言绝句
卖却虎皮吃冷饭,当时豪气未全消。
莫将原子平天下,珍重馀年好看潮。
注:赠文元模范村。
青帽蓝衣十九时,代爷入狱复何词。
荧荧双眼含悲愤,国事前途未可知。
注:记于善述之子。
七十老翁坐不起,笑啖榅桲与芙蓉。
夜半溺床复悲啸,南冠相对但书空。
注:王叔鲁事。芙蓉者,阿芙蓉也。
宽袍据案如南面,大嚼囚粮味有余。
却忆学堂抢饭吃,一汤四菜霎时无。
一夜寒灯十首诗,若中作乐有谁知。
而今木屋飕飕冷,正是无忧无虑时。
注:王叔鲁入狱二十日而卒。“一夜寒灯”云为其绝笔诗中语。又曾作谐诗,有“木屋冷飕飕”,及“铁窗风味好,尝过总无忧”之句。
敬天仿佛依佛教,建塔还应出释家。
毕竟至心皈素女,逢人艳说紫河车。
安清道友夙知名,娓娓清谈亦有情。
莫怪成心不肯死,要看潮落复潮生。
夜半唤吃水饺子,狱里过年亦大奇。
五十年来无此事,难忘白酒与青梨。
象棋下毕诗条罢,挂出灯谜兴未赊。
硬扯诗经与尔雅,漫将桃叶配桐华。
⑴ 除夕戏作灯谜,隐同室人名,如刘宗纪云汉诸王世家,荣臻云桐华桃叶,许修直云批准改正太平仓电车道,孙润宇云齐天大圣修庙,已涉游戏;白坚云建房里讲采补,则谑而虐矣。丙戌七月在南京老虎桥与韦乃纶有徽续作若干则,以有甚于画眉者隐文元,模梨花格读如丈夫摸为最佳,但亦未免唐突绅士耳。
白日昭昭寖已驰,芦中穷士欲何之。
吹箫乞食寻常事,记取吴师入楚时。
注:一夕梦中诵诗二句云,“白日昭昭兮寖已驰,与子期乎芦之埼”。予读诗苦不记忆,不知何以忽诵此辞,埼字亦不识,而梦中记之甚真。越数日,旧学生章瑞珍女士送《古唐诗合解》来,见于卷六中,系江边丈人对伍员所歌,唯乎字作兮,余悉不误。诗以纪之,三十五年六月十九日,在南京作。
儒冠一著误生平,多谢杨生示儆情。
若使逃儒还入墨,此中岐路本分明。
注:又一夕梦诵句云,“世路郁悠悠,杨朱所以止”。记是陶公诗,借韦有徽君陶集视之,在《饮酒二十首》中,唯郁字作郭为异耳。
李生大隐在朝市,醇酒美人寄所思。
醉梦不忘金齿履,如霜白足想当时。
注:梦中诵诗又有“不见李生久,江湖知隐沦”二句。首句是杜甫赠李白诗,但次句不相连接,当亦是杜句,一时未及考也。八月四日。
灌云豪杰今何在,留与诗人伴寂寥。
莫话浔阳江口客,黑洋桥畔雨潇潇。
注:潘同根之同伴有宋思江者,曾与江亢虎氏同室,不日将释出,戏作此诗。潘宋同住下关黑洋桥地方。
一千一百五十日,且作浮屠学闭关。
今日出门桥上望,菰蒲零落满溪间。
文王圣德足堪夸,狱里著书度岁华。
百日幽囚容易过,《易经》一部属周家。
东征事业安家国,夜祷精城动鬼神。
再读东山零雨句,始知公旦是诗人。
世间艳说除三害,杀虎屠蛟事有无。
豪侠喜能兼儒雅,一编风土是传书。
会稽文风世称美,吾家诗句却稀微。
偶然检得唐人语,门静花开色照衣①。
注:门静云云,周朴《桐柏观》七律中句也。
清逸先生百世师,通书读过愧无知。
年来翻遍濂溪集,只记篷窗夜雨诗。
清道桥头百姓家,逸斋遗教是桑麻。
关门不管周朝事,数典何因学画蛇。
注:吾家始迁祖居越城清道桥,名已逸,家谱中称之曰逸斋公,时在明正德年间,以前悉不可考。周氏例称出于周公,吾家则存疑,虽郡望亦称汝南,但以逸斋公为第一世,至不佞才十四世也。
新年拜岁换新衣,白袜花鞋样样齐。
小辫朝天红线扎,分明一只小荸荠。
昨夜新收压岁钱,板方一百枕头边。
大街玩具商量买,先要金鱼三脚蟾。
⑴ 大钱方整者名曰板方。金鱼等皆用火漆所制,每枚值三五文。
下乡作客拜新年,半日猴儿著小冠。
待得归舟双橹动,打开帽盒吃桃缠。
⑴ 新年客去,例送点心一盒置舟中,纸盒圆扁,形如旧日帽盒,俗即以纸帽盒称之。合锦点心中以核桃缠松仁缠为上品,馀亦祗是云片糕炒米糕之类而已。
上元设供蜡高烧,堂屋光明胜早朝。
买得鸡灯无用处,厨房去看煮元宵。
鲇鱼飘荡日当中,胡蝶翻飞上碧空。
放鹞须防寒食近,莫教遇著乱头风。
⑴ 鲇鱼胡蝶皆风筝名,俗称曰鹞,因风筝作鹞子形者多也。
龙灯蟹鹞去迢迢,关进书房耐寂寥。
盼到清明三月节,上坟船里看姣姣。
⑴ 儿童歌云,正月灯,二月鹞,三月上坟船里看姣姣。
埽墓归来日未迟,南门门外雨如丝。
烧鹅吃罢闲无事,绕遍坟头数百狮。
⑴ 百狮坟头在南门外,埽墓时多就其地泊舟会饮,不知是谁家坟墓,石工壮丽,相传云共凿有百狮,但细数之亦才有五六十耳。
牛郎花好充鱼毒,草紫苗鲜作夕供。
最是儿童知采择,船头满载映山红。
⑴ 牛郎花色黄,即羊踯躅,云羊食之中毒,或曰其根可以毒鱼。草紫即紫云英,农夫多植以肥田,其嫩叶可瀹食。杜鹃花最多,遍山皆是,俗名映山红,小儿掇花瓣咀嚼之,有酸味可口。
跳山埽墓比春游,岁岁乘肩不自由。
喜得居然称长大,今年独自坐山兜。
⑴ 跳山在会稽,即汉大吉摩崖所在地。兜子轿为山行乘物,两竹杠间县片板作座位,绳系木棍为踏镫,二人舁之甚轻便。小儿出行,多骑佣人肩上,姜白石词,只有乘肩小女随,可知此风在南宋时已有之矣。
书房小鬼忒顽皮,埽帚拖来当马骑。
额角撞墙梅子大,挥鞭依旧笑嘻嘻。
带得茶壶上学堂,生书未熟水精光。
后园往复无停趾,底事今朝小便长。
新装扛秤好称人,却喜今年重几斤。
吃过一株健脚笋,更加蹦跳有精神。
⑴ 立夏日称人,以防蛀夏。是日以淡笋纳柴火中烧熟,去壳食尽一株,名曰健脚笋。
端午须当吃五黄,枇杷石首得新尝。
黄瓜好配黄梅子,更有雄黄烧酒香。
浦剑艾旗忙半日,分来香袋与香球。
雄黄额上书王字,喜听人称老虎头。
早市离家二里遥,携篮赶上大云桥。
今朝不吃麻花粥,荷叶包来茯苓糕。
夕阳在树时加酉,泼水庭前作晚凉。
板桌移来先吃饭,中间虾壳笋头汤。
薄暮蚊雷震耳聋,火攻不用用烟攻。
脚炉提起团团走,烧著清香路路通。
⑴ 水乡多蚊,白昼点长条之蚊虫叶,黄昏则于铜火炉中燃茅草、蚕豆夹或路路通,发烟以祛之。小儿喜司其事,以长绳系于炉之提梁,挈之巡行各室。路路通即杉树子,状如栗房而多孔,焚之微有香气。
买得乌皮香扑鼻,蒲瓜松脆亦堪夸。
负他沙地殷勤意,难吃喷香呃杀瓜。
⑴ 乌皮香者香瓜之一种,皮青黑,肉微作碧色,香味胜常瓜。蒲瓜柔脆多水分,但不甜耳。冷饭头瓜一名呃杀瓜,以其绵软,食之易噎,但可以饱,有如冷饭,沙地种瓜人常用作礼物。
一霎狂风急雨催,太阳赶入黑云堆。
窥窗小脸惊相问,可是夜叉扛海来。
⑴ 夏日暴雨将至,风起云涌,天黑如墨,俗语辄曰夜叉扛海来。
瓜皮满地绿沈沈,桂树中庭有午阴。
蹑足低头忙奔走,捉来几许话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