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书法与建筑艺术
在一切与人类物质生活有直接关系的产品中,建筑是最早进入艺术行列的一种。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在原始社会末期,人类已经有了“作为艺术的建筑术的萌芽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但建筑由于其实用性,所以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造型艺术,只能是广义上的造型艺术。建筑与书法的差异不言而喻;其相通性却需从中细细品味。
书法家与建筑师们为了表现艺术家心目中的那个特征,所运用的表现原则、手段方式以及审美特征等等,尽管有这样或那样的不同,但又有着诸多的共通之处。书法作品以点画为物质材料,通过对称、均衡、高低、大小、主次、对比、照应、节奏、韵律和多样统一等美学原则,组合成具有一定比例、和谐统一的书法;同样,建筑通过砖木石等材料,也用以上诸多的美学原则,构建成具有一定比例、和谐统一的建筑或建筑群体。
如果说建筑是用大小与形状不同的物质由数学关系把各部分联合起来的总体,如西斯叩斯神庙,其形式与大小及其各部分之间的关系,有一个连接一切的关键—建筑尺度,即以柱子直径决定柱子高低,由高低决定款式,又由款式决定柱石与柱头,由此再决定柱间的距离和建筑物的总体布局。书法艺术亦然,一件作品也是由大小与形状不同的汉字及其点画由数学关系把各部分联合起来的总体。写一件作品,往往由第一个字决定着全篇的意法与格局,甚至一个字的首笔往往统领全字的大小与姿态。由于眼睛的错觉,凡数学关系绝对正确的有时会给人并不愉快的感觉,为了适应视觉的愉快,不论建筑或书法,即有意识地改变各个部分艺术形式之间的正确数学关系。这就是普罗米修斯卫城大门的两翼并不相等的原因;也是楷书、行书中“同、林、门”等等字两竖并不等长等高的缘故之一。
一座建筑物或一个建筑群的设计必须考虑丰富多变的虚实关系,即空间分割,如美国著名建筑师莱特所指出的:“一个建筑的内外空间便是那个建筑的灵魂,这是一种最重要的概念。”国内外建筑师们在赞美中国古典园林建筑艺术所以能有各种不同的“意境”,其中主要原因在于“虚”、“实”关系的高妙处理,即“合中有开,实处见虚”。就拿空间的大小与曲直来说:直而大的空间,则气宇轩昂,崇高坦荡;曲折小巧的空间,则幽雅含蓄、温馨……给人不同的情趣。
书法艺术亦然,一笔划之中,一个字的结构,一幅作品的章法也讲究虚实关系,即要考虑无墨—即“白”之处。书法家们常说的所谓“骨气洞达”,也是指所书之字不仅点画精严,而且彼此关系要有气脉相通的“空间美”,“成为一个有生命的空间立体味的艺术品”(宗白华语)。就拿不同结字方法为例:颜真卿中宫敝豁,颇有恢宏之气;柳公权中宫收紧,就有劲健之势;《泰山金刚经》平画宽结,很有坦荡之慨;《张猛龙碑》斜画紧结,顿生峻急之感……这些书家与碑版所书的均是标准汉字,而由于空白处理的不同,所产生的意趣并作用于人的感受是多么的悬殊。也正如清代大书法家邓石如所论:书法要“计白当黑”,无笔之处也是妙境呀!
此外.有人将书法与建筑作这样的比拟:“越是险劲的字,越是从平稳中来。写字好比建筑工程,越是危险的工程.越要建筑得平实坚固,使其每一重点,都在力的重心之中。”(潘泊鹰《中国书法简论》)也有的比拟为:雄强的楷书犹如庄严的建筑;优美的行草书好象我国南方地区的民间建筑,错落有致,空间构图多样活泼;高古书犹如庙堂,森严书犹如宫殿等等。这比拟虽然整脚,但也不无道理。笔者觉得建筑是立体的书法,书法是意象的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