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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禄山(703—757)营州(今辽宁朝阳)人,其父可能是康姓胡人,母阿史德氏是个突厥巫婆。相传,其母多年不生育,便去祈祷扎荦山(突厥尊扎荦山为战斗之神),遂于长安三年(703)正月初一感应生子,故名扎荦山。其父死得早,他从小随母在突厥部族生活。后其母改嫁于突厥将军安波注之兄延偃。开元初年,其族破落离散,他与将军安道买之子孝节,安波注子思顺、文贞一起逃离突厥,遂与安思顺等约为兄弟,从此即冒姓安氏,名禄山。安禄山是唐代藩镇割据势力之一的最初建立者,也是安史之乱的祸首之一,并建立燕政权,年号圣武。
简明传记
安禄山本姓康,名阿荦山(一作轧荦山),即战斗的意思。姓氏本应读作亚历山大,母亲阿史德氏为突厥族女巫,安禄山年幼时父亲就死了,一直随母亲住在突厥族里。他母亲后来嫁给了突厥将军安波注的哥哥安延偃,安禄山也就冒姓安氏,名叫禄山。他在30岁前一直混迹在边疆地区,是一个很不安分的商人。30岁那年步入军旅,在不到4年的时间就做到平卢将军。天宝元年(741)正月初一,他刚刚40岁时,一跃成为驻守边疆的藩镇安禄山家乡朝阳古城一级的最高军事统帅——平卢军节度使。在此后的十几年中,他飞黄腾达,在唐朝严格按照任职年限资格任官的体制下,创造了和平年代边疆军帅仕途腾达的神话。天宝十载二月,也就是他49岁的时候,已是身兼三镇节度使,同时兼领平卢、河北转运使、管内度支、营田、采访处置使。从40岁到49岁,安禄山从一方节帅到身兼三镇,荣耀君宠达到顶峰。天宝十四年狡黠奸诈,骁勇善战的他拥有重兵,以清君侧为由发动叛乱,使强大的大唐帝国开始走下坡路。叛乱后称帝,做了二年瞎眼皇帝,被其子谋杀。安禄山长得痴肥,眼盲后,长期靠心腹小宦官为其穿衣。因其宠爱幼子,长子安庆绪见安禄山对自己不加宠幸,心中怨愤,使安禄山宠幸的宦官在替安穿衣时,以刀刺其腹而死。
人物轶事
安禄山的家世和得宠
安禄山长大以后,膀阔腰圆,满脸胡须,狡黠奸诈,凶狠毒辣,善揣人意,长期生活在北方多民族杂居地,史箤干(史思明)一同长大,如同兄弟,两个人都以凶猛善斗闻名。开始任诸市牙郎,史称他懂得九种民族语言。开元二十年(732),张守珪任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因盗羊,遭追捕者围打,他大声呼喊道:“大夫不欲灭奚、契丹两蕃耶?而杀壮士!”守珪见其言貌不凡,乃释放他,令其与同乡人史思明同为捉生将。
安禄山骁勇过人,又熟谙山川形势,故每次出击,都能以少胜多,擒获不少契丹人,后因功擢为偏将。其后更是“所向披靡”,深受张守珪喜欢,被收为养子,并以军功加员外左骑卫将军,充衙前讨击使。开元二十四年(736),安禄山任平卢将军,在讨伐契丹时失利,张守珪奏请朝廷斩首。此前安禄山入朝奏事,宰相张九龄对侍中裴光庭说:“乱幽州者,必此胡也。”这次作战失利,他遂提笔批示奏文说:“穰苴出军,必斩庄贾;孙武行令,亦斩宫嫔。守珪军令若行,禄山不宜免死。”唐玄宗不明华夷之辨,看了批文后说:“卿岂以王夷甫识石勒,便臆断禄山难制耶?”终未准奏。开元二十八年(740 年),御史中丞张利贞为河北采访使,安禄山“百计谀媚”,又多出金钱贿赂其手下人,以结私恩。于是,张利贞入朝后极力为他美言,因授任营州都督、平卢军使、顺化州刺史。对过往的使者,安禄山暗中都加以贿赂,使者回朝后一再称赞他,逐渐受到了玄宗的青睐。
天宝元年(742),分平卢为节度,遂以安禄山为平卢节度使,兼柳城太守、押两蕃、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天宝二载正月,安禄山入朝,玄宗倍加宠待,“谒见无时”。为了讨得玄宗的欢心,他谎奏说:去年七月,营州境内出现了害虫,蚕食禾苗,臣焚香祝天说:“臣若操心不正,事君不忠,愿使虫食臣心;若不负神只,愿使虫散。”忽然来了一大群红头黑鸟,霎时把虫吃得精光。安禄山讲得绘声绘色,煞有介事,玄宗以为他对己忠诚无二,于翌年三月,命安禄山代替裴宽兼任范阳节度使。礼部尚书席建侯为河北黜陟使,大概也受了贿赂,在玄宗面前大力称道安禄山公正无私,裴宽与宰相李林甫也随声附和。三人又都是玄宗所信任的人,“由是禄山之宠益固不摇矣”。在安禄山离京还范阳时,玄宗特命中书门下三品以下正员外郎长官、诸司侍郎、御史中丞等群官于鸿胪寺亭子为他饯行,给以殊遇。天宝四载(745),安禄山欲以边功邀宠,屡次侵犯北方的奚与契丹。
以前,唐分别把公主嫁与奚与契丹,双方关系友好和睦,至此,各杀公主叛唐。 安禄山进击契丹回军后上奏:称梦见先朝名将李靖、李绩“向臣求食,乃于北郡建祠堂,灵芝又生于祠堂之梁”,以此取悦玄宗。时李林甫恐怕儒臣出将入相,会动摇自己的权位,而蕃人目不识丁,难以入相。为了专宠固位,他奏称儒臣怯弱,不胜武力,而蕃将雄武,多立战功,请求任用蕃将为边帅。玄宗正有吞并四夷之志,李林甫的奏请正合他的心意,“故帝宠禄山益牢”。天宝六载,安禄山入朝。曾因内宴承欢时,上奏玄宗说:“臣蕃戎贱臣,受主宠荣过甚,臣无异才为陛下用,愿以此身为陛下死。”玄宗命杨铦、杨锜、杨贵妃与禄山以兄弟相称,而禄山见贵妃宠冠六宫,与她搞好关系对自己十分有利,尽管他比杨贵妃大十八岁,却甘心做她的养儿。从此,安禄山侍奉杨贵妃如母,因而得以随意出入禁中,有时与贵妃对面而食,有时在宫中通宵达旦,外面流传着不少丑闻。安禄山媚事杨贵妃,对太子却另眼相看。一次玄宗命太子会见安禄山,他见了太子却不肯下拜,左右感到奇怪,问他为何不拜,他说:“臣蕃人,不识朝仪,不知太子是何官?”玄宗解释说:太子是储君,朕百岁后要传位于太子。禄山说,“臣愚,比者只知陛下,不知太子,臣今当万死。”
左右令他下拜,他这才下拜。安禄山每次入见时,常常先拜贵妃,后拜玄宗,玄宗感到奇怪,问他为何先拜贵妃,他回答说:“胡人先母而后父。”安禄山身体特别肥胖,腹垂过膝,自称腹重为三百斤。他每次走路,由左右抬挽其身才能迈步。他乘驿马入朝,每驿中专筑一台为他换马用,称为“大夫换马台”,不然,驿马往往要累死。驿站还专门为他选用骏马,凡驮得五石土袋的马才能使用。鞍前特装一小鞍,以承其腹。玄宗见他如此肥胖,问他的肚子里有什么,他诙谐 地回答说:“更无余物,正有赤心耳!”逗得玄宗哈哈大笑。尽管他身体肥胖蠢笨,但是在玄宗面前跳起胡旋舞来,却旋转自如,“其疾如风”。
安禄山和史思明逆谋反叛
安禄山谋反
安禄山表面上装得呆头呆脑,其内心则狡黠异常。他命令部将刘骆谷常驻京师,专以窥测朝廷内情,一有动静则飞马报讯,故范阳虽距京师有数千里之遥,但安禄山对朝廷的情况却了如指掌。或有应上的笺表,刘骆谷也代作上通。他每年除献俘以外,所献杂畜、奇禽、异兽等珍玩之物相望于道,“郡县疲于递运”,安禄山却以之博得玄宗的恩宠。
其时天下承平岁久,玄宗春秋渐高,嬖幸艳妃,骄情荒政,李林甫独专大权,纲纪大乱。安禄山“计天下可取,逆谋日炽”。于是安禄山表面上对玄宗忠诚无二,暗中作谋反准备。他以防御敌寇为名,在范阳城北筑了雄武城,里面储藏了不少兵器和粮食。为了兼并西北的雄兵劲旅,他奏请让陇右、朔方、河东、河西节度使王忠嗣率兵前来助役,安禄山欲乘机留下其精兵猛将。也许是王忠嗣识破了他的醉翁之意,故“先期而往,不见禄山而还”。并上奏禄山有谋反之意。安禄山欲兼并西北劲旅的阴谋破产了。
天宝十载(751),玄宗命在长安亲仁坊为安禄山建造新宅,敕令“但穷壮丽,不限财力”,厨厩之物也都用金银装饰,其奢侈华丽,“虽宫中服御之物殆不及也”。安禄山进入新宅时,玄宗特意停止了击球游戏,命诸宰相前来贺乔迁之喜。
此时,安禄山已身兼数职,既任平卢、范阳两镇节度使,又兼任河北采访使、御史大夫、左羽林大将军,封东平郡王,又请求任河东节度使,玄宗把河东节度使韩休珉征为左羽林大将军,以安禄山代之。安禄山母及祖母皆赐封为国夫人,他的十一个儿子皆由玄宗赐名,长子庆宗为卫尉少卿,加授秘书监,尚荣义郡主;次子庆绪为鸿胪少卿兼广阳郡太守。玄宗给安禄山一家人的加官晋爵,反倒使得他踌躇满志,更加骄恣。他招降纳叛,极力扩充实力。他延用了一批有才学的文臣如高尚、严庄等为幕僚,成为自己的心腹。同时又从行伍中提拔了一些智勇兼备的将校如史思明、安守志、李归仁、蔡希德、崔乾佑、尹子奇、武令珣、田承嗣等为自己的爪牙,委以重任。在他的周围聚集了一批文臣武将。
安禄山还从同罗、奚、契丹降者中选拔精壮八千余人,称为“曳罗河”(壮士之意),又养家僮百余人,人人皆骁勇善战,打起仗来冲锋陷阵,勇不可当。又畜战马数万匹,多聚兵仗,还派遣商胡去各地贩卖,每年交纳珍货数百万,同时还私下做了数以万计的绯紫袍、鱼袋,以备后用。
鞭打安禄山
这一年秋,安禄山率平卢、范阳、河东三镇兵数万进击契丹,并以二千奚兵作向导。军至土护真河(在今内蒙赤峰东),他对部下说:“道虽远,我疾趋贼,乘其不备,破之固矣。”乃下令兵士每人持一条绳,以备捆契丹人之用。于是昼夜急行军三百里,至契丹牙帐,适遇大雨,弓弛矢脱不可用,兵士也疲惫不堪,安禄山拒绝了大将何思德让兵士略为休息的建议,促令进兵,结果被契丹兵打败,奚兵也叛唐,与契丹兵合力夹击唐军,杀伤略尽。安禄山中了流矢,只领数十人走山路而逃,慌乱中又连人带马跌进坑里,安庆绪与孙孝哲好不容易才把他拖出来,遂连夜逃奔平卢。
天宝十一载三月,安禄山调动蕃、汉步骑二十万击契丹,欲雪去秋之耻。他还奏请朝廷命朔方节度副使阿布思助战。阿布思部下有同罗精兵数万,人人能征惯战,又与安禄山不和。安禄山欲借其助战之机兼并其精锐部队。阿布思识破了他包藏的祸心,拒不助战,在别无出路的情况下,他率数万骑兵叛逃漠北。安禄山也按兵不动。第二年,阿布思部被回纥兵击溃,安禄山又用重金诱降了阿布思骑兵,“由是禄山精兵,天下莫及”。
安禄山招兵买马,极力扩军备战,其不臣之迹自然难以掩饰。这时宰相杨国忠屡次奏告玄宗,说安禄山有“反状”,但玄宗却不以为然。杨国忠之所以屡奏安禄山有“反状”,也许是发现了他的叛乱迹象,但更重要的还是由于两人之间矛盾冲突所致。在杨国忠入相前,本与安禄山关系十分密切。
安禄山入朝时,杨国忠与杨贵妃姊妹皆出外远迎,视如贵宾。当时他任御史中丞,正承恩用事,他见安禄山身体肥大,行动不便,每逢上下朝登殿阶时,都要亲自搀扶他。这是杨国忠有意讨好安禄山,希望他能作为自己强大的外援。但是,安禄山惧怕阴狠毒辣、老谋深算的李林甫,对才能平庸的宰相杨国忠却“视之蔑如也”②。这不能不使他十分恼火,故屡奏安禄山谋反,欲将他置于死地。
河西节度使王忠嗣与宰相杨国忠先后上告安禄山谋反,起初玄宗并不相信,因为他对安禄山恩遇甚厚,宠爱过于他人,认为他不会背叛自己。这时皇太子似发现了安禄山的不臣之迹,也上奏说他欲反。玄宗虽然仍不太相信,却也不可一听了之,安禄山毕竟是三镇节度使,手握十几万精兵,如有不测,祸乱非小。所以他听信了杨国忠试召安禄山入朝,以观其变的建议。
杨国忠原以为安禄山必不敢来京。也许是安禄山揣知了玄宗的真实意图,当他接到玄宗要他入朝的手诏后,却出人意料地迅即飞驰入京。安禄山的这一举动,使得杨国忠很难堪,玄宗也难以相信杨国忠说安禄山谋反的话了。
天宝十三载(754)二月,安禄山入见玄宗,他向玄宗哭诉说:“臣本胡人,陛下不次擢用,累居节制,恩出常人。杨国忠妒嫉,欲谋害臣,臣死无日矣。”玄宗好言安慰劝解,并加官尚书左仆射,赐实封通前一千户,又封其一子为三品官,另一子为五品官,奴婢十房,住宅各一所。
玄宗还欲加授安禄山同平章事,已命翰林学士张垍起草制书。杨国忠闻讯后即上谏说:“禄山虽有军功,目不知书,岂可为宰相!制书若下,恐四夷轻唐。”遂中止。
安禄山见玄宗对自己的恩宠依然如故,遂乘机求兼领闲厩、群牧;玄宗即任命他为闲厩、陇右群牧等使。他又求兼总监,玄宗又任命他兼知总监事。安禄山利用职权之便,密派其亲信选健马能战者数千匹,另加饲养。安禄山还奏请玄宗,说部下讨伐奚、契丹等建立了功勋,请“不拘常格,超资加赏”。 于是“除将军者五百余人,中郎将者二千余人”。
三月一日,安禄山告辞玄宗将回范阳。玄宗亲临望春亭给他饯行。临别时,还把御衣脱下赐给他,同时又派高力士在长安城东的长乐坡再次为他饯行。从此,凡是上言安禄山谋反的人,玄宗皆命执送于安禄山,任其处理,“由是人皆知其将反,无敢言者”。
安禄山这次来京如闯龙潭虎穴,冒着很大的风险。如果宰相、太子奏请将他留在京师,他可能会遭灭顶之灾。因此一旦允许他离京,便急急如漏网之鱼,疾驱出关,然后乘船沿黄河顺流而下。他嫌船慢,又命船夫拿着绳板立于岸边拉纤,十五里一换班,“昼夜兼行,日数百里,过郡县不下船。”
安禄山虽平安返回范阳,仍心有余悸。这时已形成了外重内轻的军事格局。早在天宝元年,他所控制的三镇兵力约十九万,占当时边兵的40%,占全国兵力的三分之一,后来又兼并了阿布思的数万精兵,总兵力将有二十多万,在军事上是举足轻重的。杜佑说:“禄山称兵内侮,未必素蓄凶谋,是故地逼则势凝,力侔则乱起,事理不得不然也。”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安禄山决定起兵反叛。
天宝十四载(755)正月,安禄山遣副将何千年奏表朝廷,请求以蕃将三十二人代汉将。玄宗命中使宣付中书门下,即日便写告身交付千年。宰相杨国忠、韦见素奏言玄宗,认为安禄山以蕃将代汉将“其反明矣”,但玄宗虽不相信,他听从了宰相加封安禄山带左仆射平章事衔,追赴朝廷的建议,却将起草制书留而未发,暗中遣中使辅璆琳以送柑子为名,去范阳观察安禄山动静。不料璆琳受安禄山贿赂,回来后不据实以报,反大谈安禄山竭忠奉国之事,玄宗信以为真,遂烧掉了制书草稿。
安禄山决定反叛后,对朝廷采取了严密的防范措施,对朝廷来的使者一般称病不出迎,会见时,也是刀枪林立,戒备森严。四月,玄宗命给事中裴士淹宣慰河北,至范阳后过了二十多天,在武士的挟持下安禄山才召见了他,根本没有臣子的礼节,士淹回来后却“不敢言”。
杨国忠屡奏安禄山谋反而玄宗不听,他决定采取更加露骨的做法以激怒安禄山。他让京兆尹包围其住宅,搜求反状,并逮捕了其门客李超等,送御史台缢杀。禄山闻讯后,心中恐惧。六月,玄宗为安庆宗与荣义郡主完婚,手诏禄山观礼,禄山辞病不至。可是到了七月,安禄山突然上表献马三千匹,每匹有二人护送,并由二十二名蕃将押送。河南尹达奚珣疑禄山其中必有阴谋,建议推迟至冬天再献,并由官府给马夫。这时,玄宗始怀疑安禄山别有用心,正巧辅璆琳受贿事泄露,借故把他处死,即派中使冯神威持手诏告谕安禄山冬天献马,并说:为卿新作一汤池,十月于华清宫待卿。冯神威至范阳宣旨,安禄山坐在床上微微起动身体,也不下拜,听了诏书后淡淡地说:“圣人安稳。”又说:“马不献亦可,十月灼然诣京师。”之后即把他置于馆舍,不再见他。
冯神威受到如此冷遇,回京后向玄宗哭着说:“臣几不得见大家”。安禄山虽已决计发动武装叛乱,但并没有立即亮出反唐旗号,他行动仍然十分诡秘,只与他的几个心腹密谋过此事,知其内情的也只有孔目官、太仆丞严庄,掌书记、屯田员外郎高尚,将军阿史那承庆三人,其余将佐尚一概不知。从八月起,安禄山常常犒劳士卒,秣马厉兵,似战前的准备工作,不知内情的人还感到十分奇怪。十一月六日,安禄山突然召集大将们举行宴会,在酒酣耳热之时,拿出了事前绘制好的地图给大家看,图上标明了从范阳至洛阳沿线的山川形势、关塞要冲,向将领暗示了他的进军路线。宴会结束时,向每人赏赐了金帛,并授予一张地图。
安禄山叛乱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十一月八日,恰巧奏事官从长安回到范阳,安禄山很快伪造了诏书,立即召集诸将,把假诏书展示给诸将看,并说:“有密旨,令禄山将兵入朝讨杨国忠,诸君宜即从军。”诸将听后,面面相觑,没有一人敢有异议。接着,安禄山命范阳节度副使贾循守范阳,平卢节度副使吕知诲守平卢,别将高秀岩守大同,其余将领皆随他出战。除调动本部兵马外,又征调了部分同罗、奚、契丹、室韦人马,总计十五万,号 称二十万,连夜出发。次日凌晨,安禄山出蓟城南,检阅了军队,并举行誓师,以讨杨国忠为名,并于军中张榜说:“有异议扇动军人者,斩及三族!”于是挥师南下。安禄山乘铁甲战车,“步骑精锐,烟尘千里,鼓噪震地”。 事前,安禄山已命其将何千年、高邈等率二十名奚族骑兵,以献射生手为名,于十日抵达太原城下,北京(唐以太原为北京)副留守杨光翙出城迎接,被何千年劫持而去。安禄山责备他依附杨国忠,斩首示众。太原及东受降城先后上报安禄山叛乱的消息。
唐玄宗确认安禄山反叛之后,匆忙部署军队平叛。先命特进毕思琛赴东都,金吾将军程千里赴河东,各自招募数万人以抵御叛军;接着命安西节度使封常清赴东都募兵,加强洛阳守备。过了几天,玄宗杀死安庆宗,罢免了安思顺朔方节度使职务,并命荣王李琬、金吾大将军高仙芝为正、副元帅,率数万兵出潼关东征,还在各地新设节度使、防御使,以阻止叛军。
安禄山率十五万大军南下。当时,天下承平岁久,以致百姓不识兵革。因此当突然听到范阳起兵的消息,不少官吏吓得魂飞魄散,弃城四逃。叛军所过州县,有的望风瓦解,有的开城出降,一路上所向披靡,进兵迅速,至十二月三日即抵达河南道灵昌郡(今河南滑县)的黄河北岸。第二天,过了冰冻的黄河,进入河南道境内。
安禄山指挥叛军进攻陈留(今河南开封东南),河南节度使张介然刚上任不几天,守城兵士未经沙场,一听到叛军号角鼓噪之声,吓得“授甲不得,气已夺矣”。故叛军一到,立刻土崩瓦解,张介然被俘,兵士降者近万人。 安禄山见河南道张贴悬赏购其首的榜文,又听说安庆宗被杀,遂进行了血腥的报复,张介然及上万降卒接连倒在叛军的屠刀之下,“流血如川”。安禄山乘胜西进荥阳(今河南荥阳)。荥阳太守崔无波登城拒战,守城兵士一听见鼓角声,纷纷“自坠如雨”,于是崔无波及官将“尽为贼所虏”。
安禄山杀了崔无波,留其将武令珣守荥阳,兵锋指向洛阳。封常清奋力抵抗,但其兵士都是新召募的佣人或商贩,未经训练,经叛军铁骑一冲,即七零八落,溃不成军。封常清三战败北,只得丢弃洛阳,西奔陕郡,与高仙芝退守潼关。安禄山命其将崔乾佑屯兵陕城,窥视潼关,而弘农、临汝、濮阳、济阳和云中等郡相继陷于叛军之手。
安禄山从范阳起兵,长驱直入,至十二月十三日攻占东都洛阳,仅用了三十五天时间。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就控制了河北大部郡县,河南部分郡县也望风归降。其时,唐廷从各道征集的兵马尚未赶到长安,京师守备空虚。但是安禄山进入洛阳后,忙于做登基称帝的准备,减弱了攻势,这给唐廷以喘息机会,各道援兵渐渐云集长安,加强了守备。
天宝十五载(756)正月一日,安禄山于洛阳自称雄武皇帝,国号大燕,改元圣武元年,设置丞相等朝官,封其子庆绪为晋王,庆和为郑王,达奚珣为左相,张通儒为右相,严庄为御史大夫。定洛阳为都,以范阳为东都。
安禄山命史思明、蔡希德等攻略河北各地。平原郡太守颜真卿与常山太守颜杲卿东西联兵抗敌,杀死了叛将李钦凑、高邈,活捉了何千年,打开了土门,河北十七郡又先后归顺了唐廷。安禄山率军进攻潼关,行至新安,听说河北形势吃紧,马上返回洛阳,命蔡希德率万余人增援河北,杀颜杲卿,河北各郡又相继陷落。其年二月,李光弼、郭子仪先后出兵井陉,大败叛军,斩敌四万人,“于是河北十余郡皆杀贼守将而降。渔阳路再绝,贼往来者皆轻骑窃过,多为官军所获,将士家在渔阳者无不摇心”。
安禄山命张通晤和杨朝宗向东攻城略地,东平太守嗣吴王李祗、济南太守李随起兵抗拒,单父县尉贾贲率吏民杀张通晤,真源令张巡守雍丘,与叛将令狐潮、李怀仙等数万叛军浴血奋战,巧妙周旋,阻止叛军南下江淮。安禄山命其将武令珣等率兵南下攻略南阳各郡,南阳节度使鲁炅、虢王李巨扼守南阳,屡败叛军,使叛军不得南下江汉。五月,安禄山西进潼关受阻,东不过雍丘,南又兵阻南阳,北路也几乎断绝,除了老巢范阳之外,只不过局限于河南西部一隅之地,一时陷入困境。 安禄山有些害怕,召来高尚、严庄骂道:“汝数年教我反,以为万全。今守潼关,数月不能进,北路已绝,诸军四合,吾所有者止汴、郑数州而已,万全何在?汝自今勿来见我!”高尚、严庄也束手无策,数日不敢面见安禄山。
安禄山见形势紧迫,“议弃洛阳,走归范阳,计未决”。在安禄山进退维谷之时,昏庸的唐玄宗与奸相杨国忠下令哥舒翰出关作战。此前,高仙芝守潼关,遭宦官边令诚诬陷致死,遂启用在京养病的哥舒翰代守潼关。六月四日,哥舒翰被迫出关作战,结果十七八万官军一战士崩瓦解,潼关失守,哥舒翰被缚到洛阳,投降了安禄山。
潼关失守,长安已无险可守,唐玄宗率部分朝官仓皇逃往成都。安禄山没想到玄宗会如此之快地逃离长安,他先曾命崔乾佑兵留潼关,十天之后,才命其将孙孝哲进入长安,并以张通儒为西京留守,崔光远为京兆尹,使安守志率兵驻扎苑内,以监关中诸将。叛军进入长安以后,以为大功告成,遂“日夜纵酒,专以声色宝贿为事”,不想西出追击,故玄宗“得安行入蜀,太子北行亦无追迫之患”。
安禄山命孙孝哲对未逃离长安的皇室成员、百官家属进行了血腥的屠杀。先于崇仁坊杀霍国长公主及王妃、驸马,剖其腹,用其心脏祭祀安庆宗。凡是杨国忠、高力士之党及禄山平时所厌恶者皆处死,凡八十三人,“或以铁棓揭其脑盖,流血满街”,使人惨不忍睹。接着又杀皇孙及郡、县主二十余人。后来,安禄山听说长安百姓乘乱盗窃府库财物,又命在长安大肆搜索三日,翻箱倒柜,不论是府库财物,还是个人私物,一概搜掠殆尽。同时还令府县追查,“铢两之物无不穷治,连引搜捕,支蔓无穷,民间骚然”
安禄山又令搜求玄宗的歌舞、杂技、舞马、犀牛,把搜掠的宫嫔、乐工、骑士以兵仗护送到洛阳,获得梨园弟子数百人,在东都禁苑凝碧宫奏乐,宴会众伪官。
安禄山派其将高嵩持书信、备缯彩赴西北,以诱降河西、陇右将士,但被大震关使郭英乂所擒获,计未成功。郭子仪、李光弼听说潼关失守,玄宗西逃,遂撤兵守井陉,河北大部分郡县再次落入叛军之手。安禄山派兵攻颍川,太守薛愿、长史庞坚奋力拒守,坚持了一年。十二月,又使叛将阿史那承庆率兵急攻,薛愿等浴血苦战十五日,城破被俘,被执送洛阳。安禄山把他捆在洛水冰上,被活活冻死。
安禄山之死
安禄山原患有眼疾,自起兵以来,视力渐渐减退,至此又双目失明,看不见任何物体。同时又患有疽病,性情变得格外暴躁,对左右侍从稍不如意,非打即骂。稍有过失,便行杀戮。他称帝后,常居深宫,诸将很少能面见他议事,都通过严庄转达。严庄虽受亲重,也时而遭安禄山鞭挞。宦官李猪儿常为安禄山穿衣解带,服侍左右,挨打最多,怨气也大。安禄山宠幸的段氏,生下一子名庆恩,也受禄山宠爱,常想以庆恩代庆绪。安庆绪时常担心被废,严庄也恐怕宫中事变于己不利,于是,严庄与安庆绪、李猪儿串通一气,谋害安禄山。
至德二载(757)正月五日(1月29日)夜,三人悄悄进入安禄山住所。侍卫见是严庄和安庆绪,谁也不敢动。于是严庄、安庆绪持刀站立在帐外,李猪儿手持大刀直入帐内,对准躺在床上的安禄山腹部猛砍一刀。安禄山平时总把佩刀放在床头防身,事前已被李猪儿偷偷拿走,这时他挨了一刀,知大事不好,急忙去摸刀,哪里还摸得着?他气急败坏地摇着帐竿大声喝叫:“贼由严庄。”在喊叫声中,血和肠从腹部流出数斗,很快死于非命。卒年五十五岁。安庆绪当即在其床下挖了一个数尺深坑,用毡子裹着安禄山的尸体,连夜埋在坑中。并诫令宫中严加保密。第二天早晨,严庄对部下宣告说:安禄山病危,诏立安庆绪为太子,军国大事皆由太子处分。随即即帝位,尊安禄山为太上皇,然后发丧。
后史思明杀安庆绪后即大燕帝位,补谥安禄山为光烈皇帝。
安禄山与李林甫
安禄山曾多次到长安,参加宫廷和官场的活动,每次入朝经过龙尾道时,总是南北侧目窥察,很久才进殿去。可见他心中对大唐的锦绣河山,已经开始有蠢蠢欲动的念头,感到天下可图,朝廷可欺,不免暗生异志。刚好李林甫揽政,为巩固相位,杜绝像王忠嗣一类的文武兼备的边关大帅入朝为相,夺去己宠,向玄宗建议任命蕃将担任边关大帅,理由是蕃将既熟习边疆其它异族的生活、战斗习俗,又勇猛善战,可以使朝廷及早完成统一大业。好大喜功的玄宗认为李林甫言之有理。就打算放手任用蕃将担任边关大帅。玄宗作出这一决定时,安禄山刚刚才被任命为平卢兵马使。李林甫此举,固然是为了巩固他自己的权位,不过也透露出他对蕃将的轻蔑,认为胡人不能举大事。而李林甫与安禄山之间,关系也是相当微妙的。安禄山初见李林甫的时候,仗着玄宗的恩宠,态度怠慢,相当不恭敬。李林甫瞧在眼中,却不动声色。当时大夫王鉷也专权用事,和杨国忠齐名,李林甫托故把王鉷叫来,让安禄山站在一旁。当时王鉷身兼二十余职,恩宠无比,见了李林甫也只能卑词趋拜,满脸媚笑。李林甫向王鉷问对,十分精审,王鉷对答,百倍地恭敬。安禄山在一旁不觉瞪大了眼睛,态度也恭敬起来。王鉷说话越谨慎,安禄山的态度也就越恭敬。
李林甫看见安禄山态度的转变,这才胸有成竹地对安禄山说道:“安将军此次来京,深得皇上欢心,可喜可贺。将军务必好自为之,效命朝廷。皇上虽春秋已高,但宰相不老。”安禄山听了李林甫的话,心中深惧。此后李林甫每次和安禄山讲话,都能猜透安禄山的真实心思,安禄山心里暗暗惊服。安禄山善于拍马屁,将玄宗哄得服服帖帖,对满朝文武倨傲无礼,任意侮慢朝臣,唯独畏惧李林甫一人。只要李林甫开口说话,虽值盛寒之时,安禄山也不免冷汗淋漓。李林甫问安禄山任何事情,安禄山丝毫不敢隐瞒,将李林甫奉若神明。李林甫也有自己的小算盘,并不敢轻易得罪安禄山,见安禄山意屈,也不免暗自得意,之后便恩威并施。慢慢地,二人关系亲密起来,安禄山亲切地称呼李林甫为“十郎”。安禄山人在范阳时,每逢派人向朝廷奏事,便叮咛问候李林甫。奏事之人从长安回来,所问的第一句话不是别的,而是问“十郎何如”。
安禄山曾对亲近之人说:“我安禄山出生入死,天不怕地不怕,当今天子我也不怕,只是害怕李相公。”对李林甫的忌惮之心可见一斑。这话也道出了当时的局势:天子忙于享乐,朝政则尽为李林甫把持。鉴于此,后世不少人认为,安禄山后来的谋反,是与继李林甫为相的杨国忠不能像李林甫一样,对他既拉、又打,恩威并用,只知道一味靠强力相逼关系很大。安禄山派其心腹部将刘骆谷常驻京城长安,负责窥探侦察朝廷的一举一动,并及时地将朝廷的各种动态飞马通报。李林甫的奏本与玄宗准备起用蕃将担任边关大帅这一重大举动,当然也很快被通报给了安禄山。安禄山得知这一情况后,喜出望外,一面加紧贿赂张利贞等出巡幽州的朝廷命官,一面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给玄宗和李林甫进献战俘、各类杂畜、各色珍禽异兽、珍珠宝物。并及时入朝向玄宗表白自己的忠贞不二:向李林甫倾诉自己只愿作宰相的骁将,不敢想给宰相捧书、献墨的心声。因此进一步使玄宗感到称心,李林甫觉得放心。
这样,安禄山一路平步青云,直至被赐铁券、封王爵。安禄山能够快速起家,既与安禄山本人性情狡阴险诈、善于逢场作戏,外表却给人一种憨直、诚朴的印象有关;又与宰相李林甫的自私、狭隘、嫉贤妒能分不开;更与玄宗的好大喜功,偏听偏信直接相关。在当时的局势下,安禄山出现得正逢其时。谁又能料得到呢,唐朝廷一手捧上来的宠儿,竟然会造成大唐帝国由盛而衰、由兴而亡的势态。一些人认为“安禄山其实最开始本性不坏,都是受其手下影响变得很坏”。荒唐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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