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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1935年夏天,香港酷热无雨。
一年前,王亚樵已从太平山搬到深水湾。这里位于香江南岸,景色宜人。大海的浪涛之声,时时会飘进他新租的一幢临海小楼里。从他的小楼窗口,可以遥见东南方那隐没在云岚深处的熨波洲小岛。风光秀丽的浅水湾又近在咫尺,更重要的是这里远离香港和九龙岛上那烦人的喧嚣。王亚樵所以把家搬到深水湾,另一层深意,当然是为防备戴笠再从南京、上海派特务飞港,前来寻找他的踪迹。为接受前次刺客险些将他暗杀在香港太平山的教训,王亚樵搬到深水湾以后,深居简出,甘当寓公。一般港人当然决不会知道一代大杀手,竟然会隐居在此。
“九爷,华克之先生又到香港了!”8月里的一天,许志远忽然来到小楼上,向王亚樵报告一个让他心里振奋的消息:华克之忽然从上海飞到香港。
在过去一年里,王亚樵虽然在港隐居当寓公,可他无时停止对蒋介石的行刺方案。去年春天,他也是在这里策划了一个对蒋介石的行刺新方案,和他一起商议这个方案的,只有华克之一人。那是王亚樵从福建回香港以后的又一重大举措,他知道华克之虽然年轻,在当时只是个青年,但王亚樵知道华克之很可能就是共产党。所以,王亚樵那时已把自己最终杀掉蒋介石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位有胆有谋的青年人身上了。在深水湾的秘密住宅里,他曾和华克之策划过许多行刺蒋介石的方案。
“由于我们有了一次在庐山刺蒋的失败教训,所以这次再对蒋行刺,一定要百倍的小心,千万不能再发生前次在庐山上那样,开了枪却又放跑了蒋的蠢事了。”王亚樵对
华克之认真地说:“蒋介石现在的情况,和从前大不相同了,他身边的侍从室人员也变得更多更精。据说蒋连身边的侍从人员也信不过,他不时更换新人。所以,再用老办法刺蒋是行不通的。”
“那么,就采取炸弹引爆的作法如何?”华克之也感到再次赴庐山行刺蒋介石,确是大伤脑筋的事情。
王亚樵急忙摇头:“不行不行。前次我们在北火车站上,不是吃过一回亏吗?连宋子文都不吃炸弹,更何况蒋光头呢?他现在是受了惊的免子,听到一点反常的声音,都会吓得要跑。所以,炸弹是千万使不得的。”
华克之忽然计上心来,提出个大胆的主张:“九哥,你可知蒋介石有假牙吗?”
“自然知道。他那假牙几乎每天都要更换的,听说他的假牙,都是宋美龄请人专门在美国为他订制的呢。”
“我的主意恰恰就在这里。九哥,既然他有假牙,咱们为什么不可在蒋的假牙上打打主意呢?”
王亚樵对华克之这大胆设想也一度感兴趣,但是,他认真想了许久,还是将头摇了摇说:“你是说想来个狸猫换太子的办法?预先在一个假牙里装好定时炸弹或者毒药,是吧?可是,这样的办法我们行得通吗?在假牙中暗装毒药倒也绝妙,难的是如何能将这假牙,送到蒋的身边呢?你要知道他身边有那么多警卫,一付假牙要经多少人的手?你我都无法知晓。只知最后还必须经过宋美龄这一关。你想,如果我们的假牙即便能买通关糸送了进去,那么也会被宋美龄一眼识破的。因为她知道美国制的假牙是什么尺寸,可是我们知道吗?”
华克之仍不服输:“那么,我们可不可以想法收买蒋身边的人?譬如他身边有那么多侍从和副官,还有一些女佣、厨师、司机、甚至是理发师。这些人中如果我们能有一个自己人,那就有机会对他采取其它手法,致蒋于死地啊。”
王亚樵说:“这些主意,我又何偿没想过呢?可是,都是无法做得到的。这是因为现在的蒋介石,早不是从前上海的小瘪三了,他把自己当成了皇帝。所以就会有无数道关卡横在他的面前。至于他身边的佣人,我想也是收买不来的。因为任何人都会想到刺死蒋的后果。即便可在内部杀死这卖国贼,那么又如何能逃得出来?所以,咱们还是要想个更妥善的办法才行。而且对蒋行刺的人,一定要是我们自己的人,不是依靠金钱收买到的杀手,那样的人是靠不住的。”
到了4月间,华克之又一次悄悄来到王亚樵的深水湾住宅。这次,华克之提出的行刺方案,同样大大出于王亚樵的意料之外,而且立即引起了他的注意和赞许。
“九哥,我回去以后,又想了许久。”华克之显然是位善于动脑筋的青年人,他的精明与胆识都体现在他对刺蒋计划的周密思考中。他在海水的涛声中,悄悄将自己几天来想好的主意,说给王亚樵听:“我想,刺蒋的最合适人选,既然在他身边人中不能考虑。那么,只有在那些可以在名正言顺情况下走近蒋介石身边人中寻找目标。而这些可以接近蒋的人员中,最好的人选当然是医生和护士。但是,医生和护士也不会受我们的指挥。还有一种人,就是新闻记者了!”
“记者?”王亚樵暗淡的眼睛忽然一亮。
“是的,九哥,我想过了。记者是可以在特殊情况下走近蒋的惟一正当职业了。”华克之说:“因为记者要去蒋的身边采访,拍照。这就是其它职业都无法做得到的,而记者这种职业,我们不一定要去花钱收买,我们自己就可充当记者呀!”
“好!”王亚樵坐在那里想了许久,终于将手在桌上一拍,连连叫绝:“亏你想得出,到底是还有知识的文化人。也就是说,你本身就可以充当记者,是吗?”
“正是此意。”华克之点点头:“不但我可以当记者,而且我的几位朋友,如孙凤鸣和张玉华、贺光坡都是文化人,我们当一个杂志社的记者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只是我们现在没有找到这种职业的机会,特别是在南京这个地方,当记者也不容易。”
王亚樵听到这里,哈哈大笑,说:“在南京找一家报馆,让你们几个都成为记者,怕是不大容易。可是,我们如果自己办家报馆,不什么事都解决了吗?”
华克之大喜过望地叫道:“九哥,如果我们能开一家报馆,那可真是太好了。只是,在南京办报馆需要有房子,要有营业执照,还要经过南京中央宣传部的批准才行。可是,我们有这个能力吗?”
“这个能力我有。”王亚樵自信自负地将胸口一拍,说:“要办成这些事,不就是需要一笔直钱吗?钱的问题,我可以找李济深和陈铭枢这些西南反蒋派的将领们去想想办法。既然他们那么憎恨蒋介石,那么希望我们去行刺蒋某人,就让他们出一笔开报馆的钱,估计不会有大问题。至于在南京搞到国民党中宣部的批文和营业执照,我想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因为胡汉民先生现在就在香港呀。我可去找一找他,我相信胡汉民和蒋介石形同水火的关糸,他决不会袖手旁观的。”
下午,一辆小轿车从深水湾王宅大院里悄悄驶出来,随王亚樵一同进城的,是他跟随多年的贴身保镖赵士发和戚皖白。现在,当王亚樵听许志远报告华克之来港的信息以后,一个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希望马上见到他。
因为在李济深、陈济棠、陈铭枢和胡汉民等几位反蒋大员的鼎力支持下,以一个以华克之为首的“晨光新闻社”,已在南京注册成立几个月了。不知道他们对刺蒋的计划是否已开始了认真的实施。自从这家新闻社成立以来,陈铭枢、陈济棠和李济深这些曾经提供过赞助资金的反蒋派大员,几乎相隔几日,就把电话打进他深水湾的住宅里,向王亚樵询问华克之等人是否已在开始行动。
王亚樵从陈铭枢等人那焦灼似火的催促电话里,时时会感受到一种刻不容缓的急迫感。好象这些大员都把刺蒋,当成了一件须臾就可完成的事情。虽然王亚樵对陈铭枢、李济深等人的急迫心情可以理解,但是他仍然知道华克之等人的行刺,决非如陈铭枢等人想象的那么轻而易举。所以,他现在必须立即见到华克之,他要不时了解和过问在南京的“晨光社”行动的进程。以便及时向西南派的反蒋将领们通告情况。
在王亚樵向九龙城驶去的半路上,多么希望华克之这次来港,能给他带来个好消息?因为自从去年4月在南京成立“晨光通讯社”迄今,当初出钱支持晨光社筹建的西南派元老们,日益在加紧催促行事。王亚樵知道当初听说华克之这晨光社可以完成刺蒋的历史使命,陈铭枢和在广西的李济深,每人都出了几万块大洋,作为成立晨光社的启动资金。王亚樵本人更是倾其所有,出资两万元。而胡汉民听了王亚樵以记者身份可对蒋进行刺杀的方案以后,更是大为惊喜。于是,南京方面申请办理营业执照与疏通国民党中宣部等所有事宜,都由胡汉民一手筹办了。而且胡雷厉风行,到去年5月初,即在南京正式挂牌营业。可是,现在华克之的进展究竟如何?王亚樵心情自然十分急迫。
车到九龙半岛,已是下午三时。按照许志远预先按排的接头地点,王亚樵径直驱车来到了半岛大酒店。这里原是日本侵占香港时的陆军司令部,现在又恢复了昔日的繁华。在十楼雅座里,王亚樵刚走进来,就发现许志远在门前等着他,许将门帘一挑,王亚樵走进一看,一眼就发现一位穿雪白西装的华克之,早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克之,这次你们去庐山的结果如何?”两人握手寒喧后,马上落座,只有许志远在旁相陪。女侍献上酒馔后退出,王亚樵就开门见山询问华克之等此次前往庐山的情况。因为当年6月,华克之来香港筹划行刺经费的时候,已向王亚樵报告了再次进庐山寻求刺蒋机会的计划。
“九哥,真是一言难尽!”华克之面对王亚樵那焦灼的脸色,心里有种欲言难言的感觉。因为自从去年在王亚樵的鼎力支持下,在南京建立了晨光通讯社以来,华克之早已开始准备一个震惊全国乃至震惊世界的重大行刺行动了。晨光社最早的刺蒋计划,选定在是去年冬天。也就是王亚樵前往广州参与陈济棠发起的讨蒋政变暴动失败,回到香港以后,华克之就加紧了刺蒋的步伐。那时的王亚樵正处在再次希望利用军事力量反蒋失败的低潮中,他恨不得马上在行刺上来个出奇制胜。借以震动中国对蒋介石束手无策的政治舞台。然而,那经华和孙凤鸣设计周全的行刺计划,没想到又因为准备匆忙而流产了。
那时,经华克之和王亚樵在香港计议。决定利用当年冬天在南京召开的国民党中央全会时进行刺蒋。所以,当年12月国民党四届五中全会在南京举行的时候,孙凤鸣果真携带枪支得以进入会场。那一次,他把手枪放进一只预先特制的照相机里,偷偷带了进去。本想选中在蒋介石登台致词的时候,孙凤鸣在台下记者席上突然向台上讲话的蒋介石开枪射击。然而,当孙凤鸣一到大会的会场,他才发现自己想在大会会场进行射击的作法,是根本行不通的。因为在二十排座席的前面,都坐着国民党的中委和候补中委。记者席则在第二十排以后,孙凤鸣的座席距大会主席台至少有五十多米距离,而他藏在照像机里的那支白郎宁手枪的射程,最多不超过十米。杀伤力也相当有限,不足以让蒋当即就饮弹身亡。所以,去年12月在南京举行的国民党四届五中全会上,孙凤鸣虽然见到了蒋介石,但他却无法开枪。使次思谋好的行动胎死腹中了。
“克之。这次去庐山,情况究竟怎么样?”王亚樵见华克之满面愁色,面对满桌珍馐却无法下咽,就已经看出了华克之此次亲往庐山行刺又一次失败了。王亚樵多年的行刺生涯,对他的失败岂有不理解的道理。于是他叹了一口气,说:“没关糸,失败也没关糸。失败是成功之母。这次不成,我们还会想另外的办法嘛,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华克之见王亚樵理解他,心情方才好一些,他说:“九哥,并不是我们上庐山的人不敢起事,也不是怕掉脑袋,其实这些年来我和凤鸣几个弟兄,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可是,这第二次上庐山,还是没有成功。我发现,庐山是再也上不得了。九哥,那里的情况,要比当年我们第一次上山还要艰难百倍。蒋介石的美庐,已经是个任何人也无法接近的禁区了!那些从南京来的警卫人员,至少也有几个营的兵力!”
王亚樵的心忽然沉下去。从深水湾来九龙一路上,他曾对华克之和孙凤鸣等人再次上庐山行刺,抱有过极大的希望。现在听华克之一开口,他的心顿时冷了。所以,举在嘴边的酒杯也停在半空中,只说:“没关糸,克之,你说下去嘛!”
华克之叹息说:“九哥,我们这次上了庐山以后,我和凤鸣两人都带着枪,住进了距牯岭不远的胡金芳旅店。到了那里以为距美庐不远,行刺和遇上蒋介石的机会一定都会很多的。可是没想到,我俩去了才发现,接近蒋介石简直比登天还难了!”
王亚樵点点头:“他妈的,光头如今可成真皇帝了!”
华克之继续报告他们去庐山的情况:“就在我们上了庐山的第二天,就听说在庐山的含鄱口,被蒋介石侍从室的人当场击毙了两个从九江来的轿夫!”
“这是为什么?轿夫也能行刺他吗?”王亚樵颇感惊讶。
华克之道:“轿夫当然不会有伤害蒋的意思。原因是蒋和他身边的人太多疑了,就因为那天上午,蒋介石和夫人在去白鹿洞书院的半路上,经过了含鄱口。那里也是个险区,有一条小路十分狭窄,两个抬滑竿的轿夫一时不慎,险些把老蒋从滑竿上甩了下去。吓得蒋介石和宋美龄都大惊失色。回到美庐以后,老蒋越想越感到后怕,他的侍从人员就向蒋报告说:‘这两个轿夫是多年抬轿的人,他们决不会在经过那条小路时有什么失足,必然是图谋不轨。会不会是有意想在那里暗杀委座呢?’宋美龄和老蒋听了,也都深以为然。都说两个轿夫有意和最高领袖同归于尽。于是,蒋介石就断然下达了枪毙的命令,他说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过一个想杀他的人。”
“啊?有这样的事?”王亚樵和许志远听了华克之的报告,都倒吸一口冷气。他们作梦也没有想到,两个为蒋介石抬滑竿的无辜百姓,居然也会无端遭此厄运。
华克之又叹道:“自从蒋杀了两个轿夫以后,庐山上忽然又笼罩上白色恐怖了。到处都在查户口。每个旅店都派来了特务。至于想接近蒋介石和宋美龄,那就更是比登天还难了。因为他们已在庐山两次遇上风险了,所以对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肯放过。听说后来蒋介石一旦出门,在他经过的地方,二里之外不能有任何行人。一旦有行人,无论是否怀有杀机,一律逮捕重办。就这样,我和孙凤鸣两人在庐山上苦苦等了八天,每天我们都带着暗藏的手枪上山,希望在半路上遇上老蒋。到时候再以晨光社记者的身份,上前去采访他。到那时就可找到刺杀他的机会了。可是,老蒋根本不再轻易出来了,我们最后一看,山上的风声太紧,就只好回到南京了,再想其它的办法行事。现在,我们连经费也没有了,所以,我这次到香港来,一是向九哥报告情况,二是再求九哥想想办法,不然,我们的晨光通讯社连维持下去的经费也没了!”
“哦,是这样。”王亚樵虽然心里失望,但他对华克之和孙凤鸣等人积极开展的刺蒋活动十分理解,他说:“克之,没什么。你想,刺蒋能那么轻而易举吗?刺他决不比历史上的荆柯刺秦王。但是,虽然我们几次行刺都没有得手,经验和教训总算积累下来了。至于经费,你不必担心。我可以先在香港想想办法,解决一些,然后,你再拿着我的信,跑一次广西,去见一次李济深将军。我想,李将军一定会为我们提供一些行动经费的。”
华克之没想到王亚樵非但没责怪他们,反而如此大义,如此豁达和理解他们,他大动感情地说:“谢谢九哥的理解和支持。我们有了您的理解,将来一定会给西南反蒋派的将军们一个满意答复。”
次日,华克之就带着王亚樵写给李济深的亲笔信,从香港秘密前往广西梧州去了。
在华克之去广西酬款的时候,王亚樵在深水湾家里也忧郁重重。他为对蒋的倒戈和行刺接连失败感到痛心和焦灼。他知道华克之晨光社的几次行动都没有成功,所以再向陈铭枢等西南反蒋派将领为晨光社筹划经费已颇有困难,王亚樵那时对华克之、孙凤鸣等人是否能完成对蒋介石的行刺,也一度产生了怀疑。所以,忽然有一天王亚樵命人准备了假发,又化了装,在自己下巴上贴了一绺长长的胡须。然后他乘车来距深水湾不远的照像馆里,拍下一张正面免冠相片。在他作完这一切后,才召来王亚英和余婉君,及身边几个信任部下,如赵士发、戚皖白、郑抱真等人,说出了他的一个大胆想法:“大家都知道,为把老蒋行刺成功,我在去年春天支持华克之成立晨光讯通讯社之前,就已对陈铭枢、陈济棠、李济深这些将军们拍胸发誓了。可是,现在一年的时间快过去了,我们晨光社花了这些将领许多钱。但是,他们对我们晨光社迟迟没有成功也难免有些微词。当然,这也可以理解,他们并不了解刺蒋是何等艰难的事啊!而克之和凤鸣他们已经几次冒生命危险,去寻找行刺的机会了。然而都失败了。现在我不能再坐在香港看他们没有进展了,所以,这次我准备亲自上阵,到南京去刺杀蒋介石这个老卖国贼!”
“九光,你说什么?”王亚英大吃一惊。
“使不得,使不得,九哥,你怎敢自投罗网,亲自去南京呢?”余婉君听了这话,也感到心中恐慌,她急得快要哭了,苦苦劝说:“如你想去南京刺蒋,那就等不到你去刺他,蒋就会马上把你杀掉的。为什么?就因为无论在南京还是上海,你的照片,几乎贴满了街头巷尾,只要你一出面,特务马上就认出了你。九哥,你说一个受到通缉的人,还能去行刺别人吗?真是个笑话。”
王亚英也说:“婉君说得在理,你的目标太大,不能担任行刺的任务。”
王亚樵却将他在照像馆拍下的照片出示给大家看,说:“你们看,我这样一个老头,又长着长胡须,特务们如何能认出我来?”
当王亚樵化妆照片传到赵士发手时,他嘿嘿一笑说:“九爷,您真是太天真了。您想,新闻记者中会有像您这样留着半尺长胡须的老汉吗?特务们只要一看,马上就会发现你定然是个刺客无疑了。”
郑抱真也笑道:“不行,九爷,赵士发说得对,记者不可能有您这样的人。再说,蒋介石如发现一个长胡子老头到他面前,他就会当场惊叫起来的。”
戚皖白也表示反对:“如果九爷一定亲自去,倒不如派我去南京了。”
许志远说:“华克之和孙凤鸣虽然几次都没成功,但决不是说他们没有行刺的胆量。如果九爷信不过他们,那就派我和戚皖白去好了!”
王亚樵这才发现自己化装行刺的作法,确也有些荒唐可笑。但当他想起拖许久的刺蒋计划不能实现时,心里又不禁燃起怒火。说:“不行,无论如何我也要亲自去南京指挥。就不信姓蒋的当真是个刺不死的皇帝!”
就在王亚樵坚持亲自去南京行刺,和身边亲友相争不下的时候,华克之从广西筹款归来了。他见王亚樵为刺蒋情愿亲自上阵,不惜捐躺身死,顿时感动得泪水横流。他紧紧抱住王亚樵说:“九哥,如你继续这样坚持去南京,就是对我们晨光社几个弟兄不相信了。其实我们决不是为一己之私才杀蒋的,我们是抱定了视死如归的心态,才走上这条路的。特别是孙凤鸣,此人杀蒋之心坚决如铁。他早已将自己的生生死死,都置之度外了。我在广西也得到了李济深将军的再次资助,现在有了经费,就不愁今秋对蒋再次下手不能成功!”
“克之,你千万不要误解,我想亲自去南京,是因我本人应该身先士卒。绝非对你和凤鸣几位朋友不相信。”王亚樵仍不肯罢休,说:“再说,我去了南京,即便不能亲自上阵,也可在幕后为你们出谋划策呀!”
华克之坚决反对说:“此事万万使不得。因为如果九哥去了南京,不但对我们行刺无补,反而会带来麻烦。因你一旦去了南京,马上就会引起军统特务的注意。到那时岂不反而帮了我们晨光社的倒忙?”
赵士发、郑抱真、戚皖白和许志远等人,也都纷纷劝阻,最后王亚樵只好作罢。华克之在香港逗留数日,于九月初搭船返回上海,然后悄悄潜回了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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