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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樵由郑抱真、张宪庭等人陪同,穿越几道浓密的树荫回到深水湾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全然黑了下来。大海宛若一匹幽幽的锦缎,在漆黑的天幕下闪动着斑斑光影。忽然,他发现前面柏油公路上远远亮起一盏雪亮的灯,原来是辆流线型小轿车,沙沙沙地迎着王亚樵驶来了。郑抱真和保镖们马上掏出枪来,可是,王亚樵却以手势制止了,因为他知道那是他家里的轿车。而且小轿车眨眼之间已经来到他们的面前,稳稳地煞住了。车门开处,从里面款款步下一位穿短袖旗袍的艳丽女子。看时原来正是王亚樵的红粉知己余婉君。
“婉君,你怎么又进了城?一定又去舞厅跳舞了吧?”王亚樵见那辆小轿车已沙沙地开进他的大宅,就回身挥手,示意郑抱真、张宪庭和余亚农三人先回去,而他则和余婉君手挽着手,沿着那临靠大宅的海边走去了。王亚樵知道余婉君自跟随他来深水湾居住后,身边的侍从保镖对她过于喜欢风月场上的周旋和去舞厅频繁跳舞等放肆行迹,大多都有微词。特别是王亚英曾经多次叮嘱王亚樵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万一余小姐的行迹有所暴露,很可能给咱们大家引来外鬼呀!”正因为王亚樵已多次向他心爱的余婉君进言相劝,今天又见她一个人浓妆艳抹地进城跳舞,王亚樵就决心单独找她谈谈,以便尽早促使余婉君随他们前去广西。
“是啊,跳跳舞有什么不好呢?”余婉君永远那么乐观与豁达。尽管她已知王亚樵当前的处境不妙,可她依然每天都进城去跳舞消遣。
“也罢,婉君,即便你在这里跳舞,也不会再跳多长时间了,因为我们马上就要到广西去。”王亚樵知道已经劝了她几次,也知再劝无益,忽然他提出请余婉君随他一起赴广西。但是,不出王亚樵所料,余婉君说:“九哥,我早就劝你千万别再到那种鬼地方去了,可你非要听身边那些闲乱杂人的话。你想,如今世界,哪里还会有比香港更繁华的地方呢?”
王亚樵愠怒道:“繁华繁华。婉君,你心里莫非只有个繁华热闹吗?须知我王九光生下来,就是想干一番大事业的。我到香港来可不是为在这里跳舞消遣的。现在蒋介石到处在派人逮我,我只有投靠李宗仁和白崇禧的军队,起来举事反蒋,将来才不枉空活此生。所以,我去广西是肯定的,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话,是不是真心和我王九光好?”
余婉君娇艳一笑,依在他怀里撒娇说:“那个说不和你九哥真好呢?只是,你让我随你去广西,那可委实让我受不了的。”
“你为什么不愿意随我们去梧州?”王亚樵就此事已和她谈过多次,不知为什么,从前对他一见倾心的余婉君,今天忽然变得思想纷杂、猜摸不定起来。她忽然说同意和他走,忽然又说她不想去了。现在让王亚樵感到困惑的是,从前那么言而有信的余婉君,不知为什么忽然变得迟疑不决起来。
“不为什么。”余婉君亲昵的挽着王亚樵手臂,沿着海边沙石路向前走来。大海被漆黑全然笼罩着,变成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漆黑深渊。只有太平山上的灯塔在暗夜里闪着光亮,远方可以遥见港岛中环上那一幢幢巨厦宛若星辰的簇簇灯火。余婉君确实曾经想和他一起去梧州,因为在深水湾居住期间,她也感到有种来自军统方面的威胁。可是,近来她心里又产生了一种怪怪的感情,那就是她眼前老会闪现一位陌生男子伟岸的身影。她已记不得是在哪次舞会上与他相遇了。最近期间,余婉君为消除内心的寂寞,曾多次乘坐王亚樵的座车,前往香港和九龙半岛的几个舞厅以跳舞为乐。她记得不久前好象在皇后大道那家富丽堂皇的皇后大舞场里,与那个人鬼使神差地邂逅了。
“这位小姐,可以请您跳舞吗?”那次,余婉君由于在家和王亚英吵了嘴,就一个人跑到舞厅去寻开心。就在她孤身一人默默在沙发上喝咖啡的时候,忽然从身后飘来一个甜甜的男子声音。那是地地道道的南京话。在这到处都飘荡难懂粤语的城市里,忽然听到余婉君从小就熟悉的南京话,她心里不禁顿时一喜。接下来她又一惊,因为她抬起头来不经意的一瞥,忽然发现在迷离闪耀的灯火里,出现了一位穿雪白西装、身材高挑的美男子。
他确实可以堪称貌似潘安的英俊青年,比她还好象小一两岁的样子。但是,这无疑是位成熟的男人,身板显得硬朗而矫健。特别是当她与他那含情脉脉的大眼睛,在人影幢幢的舞场上相遇时,余婉君那颗寂寞的心不知为何竟蓦地一跳。她当时二话不说,就情不自禁站了起来,然后主动挽着他的手,相依相从地旋下了那闪动无数红男绿女的偌大舞池。
“呀,小姐,真没想到,您舞步好轻盈呀!与您共舞,对我来说,简直就是种意想不到的享受啊!”在喧响如雷的恰恰舞曲声中,余婉君跳得香汗淋淋。她平生从没有这次跳得如此心情愉悦,动作潇洒。这是因为她在与那英俊男子翩翩起舞的时候,忽然感受到从没有过的快慰。从前她和王亚樵等人都跳过舞,可是,那些舞与其说在享受,不如说在受刑一般的难受。因为王亚樵这人虽然也喜欢和女人在一起,但他只出于从异性身上寻找性欲的满足与发泄,对于这从西方传到东方的高雅舞蹈,王亚樵从来都是逢场作戏。他不懂通过跳舞给对方以感情上的交流与享受,只是苯拙的随着舞曲在舞池里走来走去,没有丝毫的浪漫与悠闲。可是那天余婉君忽然遇上了位舞场强手,他留给余婉君的印象竟是那么好:相貌自然不必多说,任何经她结识的男子,无一可与此人媲美;特别是跳舞时对她的暗暗挑逗与爱抚,余婉君更是求之不得。更重要的是,那陌生男子的风度和对女人适度的爱之暗示,时时在撩拨着她那颗不安份的心。现在余婉君才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为什么忽然在王亚樵面前改变了她追随他去梧州的初衷。莫非真为了那个不知名姓的他吗?想到这里,余婉君的脸孔蓦然泛起了红潮。
“婉君,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王亚樵感到奇怪和不解。他在暗淡夜幕下凝望着这位曾经给他欢悦,给他爱意和柔情蜜意的女人。一时难以窥透出她心灵的秘密。
余婉君无法向他道出心里的隐私,只是虚与委蛇地在夜色里冲他嫣然一笑:“九哥,也不为什么。其实我不想到那里去,就因为广西的气候我不适应。再说,我也不习惯那些没有舞场的地方呀。我这个人,一天不跳舞,就好象生了病一样,也就没有了生存下去的乐趣了。”
“哦,原来是为了这个。那还不好办吗?我们去了广西以后,就让李任潮将军特别为你建个舞厅,让你像在这里一样,每天跳舞,也就是了嘛!”王亚樵仍然穷追不舍。
“不不,”余婉君如果是从前,在王亚樵这样动情的恳求面前肯定会心软的,然而只要她想起那位迄今连名字也不知道的陌生美男子时,就难免心猿意马起来。于是她再也不想给对方征服她的留地,马上断然谢绝说:“九哥,你还是别逼我了,就让我一个人留在香港好了。”
“你说,到底为什么不随我走呢?”王亚樵忽然事情远不像余婉君说的那么简单,他想起自己最近又在香港娶了一房小妾,和他感情那么深的余婉君,居然仍是个情人的地位。于是就说:“是不是因为你到现在还没有名份呢?如果是为这个,也倒好办,我可以随便摆桌酒,就解决了嘛。”
“不不。我从来不计较名份。”如果是从前,王亚樵只要有这一表示,余婉君肯定会转嗔为喜,义无反顾地随他前往梧州。但是,因为现在她心里忽然走进一位生得那么年轻、那么英俊、那么潇洒的青年舞伴。所以,王亚樵即便对她作出千般许诺,万种柔情,余婉君那颗已经悄悄飞走的心,也再难重新回到王亚樵身边来了。她只是摇着头说:“九哥,我什么也不想要,只求暂时留在这里。再说,你也不会永远在梧州久住呀。只要一年半载,你还会回到香港来的,到那时候,咱们不还会像从前那样生活在一起吗?而且,远别一段时间有什么不好呢?久别胜新婚呀!”
“好吧。我不强求!如果你当真不想去梧州,我决不想勉强。”王亚樵知道他和年轻十几岁的女子在一起,确实只可共渡一时之欢,难以终生患难。于是他笑了笑说:“但是,让你个孤身女人留在虎狼成群的香港,我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啊。”
余婉君嗔道:“莫非担心我在这里另有所爱,你要吃醋吗?”
王亚樵正色说:“不是吃醋,婉君,你我相好一场,我这次远去广西,是否还会安全回港,也是不得而知。既然你不去,我也理解了。因为我王九光毕竟比你年长许多,肯定不会和你作长久夫妻,既然如此。我走以前,最好让你和余团长成婚,方才放心。”
“你是说余立奎?”余婉君万没想到王亚樵会作此决定,此前,她确实对在香港为王亚樵开大昌米行联络站的余立奎颇有好感,两人都姓余,也相好了多年,只差没有正式成婚。现在王亚樵在临行前既然提出此议,余婉君盛情难却,也不好反驳。后来她见王的态度坚决,只好点点头说:“那样也好,不过,九哥,到任何时候,我心里都是有你的。”
“我知道!”王亚樵见和她谈到这里,也不再多话。相隔两天,也就是王亚樵即将带全家人赴广西的前一天,他在深水湾大宅里摆下几桌酒,就算给余婉君和余立奎办了喜事。然后王亚樵出资在尖沙咀为她们买了一幢小楼,作为两余的新房。当所有一切都安顿妥善以后,3月1日深夜,王亚樵带着妻子王亚英,新娶的如夫人陈玉英、几个孩子,以及郑抱真、许志远、张宪庭、余亚农等20多人,乘坐一艘雇用的小船,趁着漆黑的春夜。从香港秘密前往广西梧州去了。
王亚樵离开香港后,余婉君和她相爱多年的余立奎住进了尖沙咀华人巷85号。在那里她和余立奎卿卿我我,共渡爱河,倒也欢快。只可惜让她心里快活的新婚之期过于苦短,3月5日,也就是她嫁给余立奎的第六天,一个飘着冰冷雨丝的子夜里,余立奎突然在从德昌米号准备返回尖沙咀家里的时候,被从门外闯进的一群手持短枪的便衣特务们逮捕。当场将余立奎戴上手铐脚镣,连夜解往南京去了。原来,戴笠命王新衡早已秘密监控德昌米号多时了,当他们察觉余立奎很可能是王亚樵的心腹,以开米号为掩护与内地进行联络时,才发现王亚樵等人早已跑得无影无踪了。于是将余立奎以南京刺汪案同党的罪名逮捕。这样,余婉君一夜之间又变成了只身孤女。
就在余婉君为失去新婚夫婿和情夫王亚樵感到心境凄苦的时候,一个奇怪的电话,忽然打进了她在尖沙咀的小洋楼里来了:“余太太,你让我想得好苦呀!”
“什么?余太太?”余婉君和余立奎成婚是在完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对外界根本没有公开宣布。可是,她现在竟忽地接到这种电话,吓得她当时就脸白若纸了。
“余太太真是贵人多忘事,我们其实早就是好朋友了。”电话里传来个甜甜的男子声音,他说:“您还记得‘沧海水’大舞厅吗?在那里,咱们不是曾有过一夜之欢吗?”
“什么一夜之欢?请你放尊重一点。”余婉君紧张的心情顿时变得格外轻松舒畅。她眼前蓦然现出一位风度翩翩的英俊青年身影。虽然她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真实名姓,但是他那美男子的形象早在余婉君心里扎下了根子。对方一句话,马上提醒了她。就在王亚樵让她和余立奎结婚的前几天,她确和那个人在一起突陷爱河,猝发的情愫甚至到了如胶似漆的地步。但是,她仍然没有到与他有体肤之亲的程度。余婉君虽是风月场上的情种,但她到现在还不了解对方的真实身份,特别不知他是否有家室。在这种情况下她是不能与他共度鱼水之欢的。如今刚刚结婚的余立奎又生死不明,王亚樵也远去广西,她一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女子,正是独守空房的寂寞时刻,忽然接到那个风流男子的电话,确实让她心里怦怦狂跳了许久。
“是我用词不当,我说的一夜之欢,当然是跳舞了。”那人急忙改了口:“余太太,现在据说余先生已被解到南京去了,你一个人在家,莫非不寂寞吗?”她悲叹道:“寂寞又有什么办法呢?谁知道哪个作蘖的坏蛋,把个无辜的好人也逮进监狱去了。”
那人忙说:“余太太,咱们不说这些。如果您还没忘记小弟的话,那么,咱们今晚上还在‘沧海水’舞厅里见面。如何?”余婉君感到那个在梦里多次出现的美男子,又神秘的出现了。她心里虽然想会会他,但一想起余立奎的被捕,心里又不免躇踌起来。不料电话里那甜甜的声音又在摧他:“怎么,余太太,你是个从不把旧情放在心里的人吗?这么快就忘了我,可是我却想你想得险些害起病来了。”余婉君听他说得这么动情,再也固守不住心里那仅有的防线,终于首恳了,说:“到晚上再说吧。”
到了夜里,她一人本来在心里暗自告诫说:“小心为妙,千万别上哪个拆白党的贼船呀!”可是,当她望了望空荡荡小楼只有她一人时,一股悲楚的心绪促使她毅然穿好旗袍,提上了小包,然后就款款地下了楼去。
“沧海水”舞厅仍然还像从前那样舞曲震荡。在五彩缤纷的灯影里,余婉君忽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魁梧男子,正从氤氲的烟雾中大步腾腾地向她走来。她误以为又是在梦里,多少次她一人独眠的时候,脑际都会浮现出这人的影子。但是醒来才发现那是一场美梦。他那魁梧健美的身影曾让一个独身女人心里泛起爱的火花,如今当她果真和他亲昵依偎在一起,脚踏着悠扬舞曲在舞池里飞快旋转时,余婉君才真切感受到从没体会过的幸福。
“余太,你……为什么哭了?”忽然,那男子发现余婉君将头紧紧挨靠在他宽大的胸脯上了,这才发现这美丽女人脸蛋上原来洒下几滴闪亮的清泪。便忙掏出帕子去为她拭揩泪滴,说:“如果我没猜错,你又是在想那去了南京的余先生吧?”
“不不,我根本不是想他。”她却望着他破涕为笑了。
“那么,莫非余太的心里还有别人?”
“不,决不是。我现在心里早就没有了任何人,如果说有的话,也不是他余立奎,因为我和他之间只有肉体关糸,其实从没有什么感情。你想,一个女人如果仅仅有那种名义上的丈夫而没有实质上的感情,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她说着,一串泪水竟又扑簌簌的沿着她漂亮面颊滴落了下来。
“哦,原来,余太的心境并不像我想的那么好呀!”美男子好象初次接触女人,他忽然动情地将她搂得更紧。当一支舞曲暂停后,他亲昵地挽着余婉君来到一片灯光的暗影里坐定。他为她悄悄拭泪,又为她要来了咖啡和水果,然后两人相依在那里,良久不言不语。他知道在这时候没什么比沉默和悄悄爱抚更能感化对方的了。
“其实,我是个苦命的女人啊!”余婉君现在对他仅有的一点戒意也消失了,开始对他讲自己当年如何从安徽故乡出来读书,如何嫁人,又如何流落到香港的经历。说到痛心之处,余婉君泪若雨下,听得那男子也唏嘘不禁。
“余太,我也应该说说我的来历了。”那人这才找到表白自己的机会:“说起来咱们都是一样苦命的人。我家在江苏农村,后来我以自己出众的才华考上了南京中学。可惜毕业即失职,万般无奈才流落到香港的。现在我在一家期货公司里当雇员。虽然收入不高,但是可以糊口。让我感到痛心的是,像我这样一个人,居然连个姑娘也找不到呀,所以,余太,我们都是天涯沦落人。如果说句真话,即便现在你也比我幸福。”
“此话怎讲?”她眨着泪眼望望他那张白白的脸,心中一派茫然。这是因为余婉君总算了解了这个自称史克思的男人,并不是从前担心的香港流氓或拆白党之类人物。
“因为你终究是有人喜欢的女人呀,可我呢?唉唉,”史克斯故作悲凉地叹道。
“你怎么?你不是很杰出吗?”
“余太真是在取笑我,其实我杰出什么呀?纵然上帝给我一张漂亮人皮,竟引不起任何女人的兴趣?”
“你怎么也成了个自怨自艾的林黛玉?”
“我不是什么林黛玉,我是在对人世不平啊!余太,说真的,有时我真为自己感到不平。莫非一个没有财势的人,就该得不到他本来应得到的爱吗?”
余婉君以多情的眼神盯着他那张漂亮的白脸许久。忽然意味深长地笑了。
“来吧,别在那里发牢骚了。还是陪我去跳跳慢四步吧。”余婉君把他再次拉下了舞厅,很快两人就在舞池里飞快地旋转起来。
萨克斯管吹奏起昂然的乐曲。这时他们又旋转进灯影迷离的舞池中间。由于史克斯的舞姿超人,加之他风流倜傥,很快就吸引了许多女人的眼波。这一切也没逃过久经舞场的余婉君眼睛,她知道自己早从心里深深依赖上这位姓史的男人了。
子夜时分。她们从舞场里出来,香港大街上灯火寥然。就在她们即将分手的时候,一辆出租的士忽从远方准时驶过来,史克斯一招手,的士便悄然煞住。然后他上前拉开了车门,吩咐司机说:“把这位小姐送到尖沙咀去。”
余婉君已经钻进去,她本想再考验他一阵。但是,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又探出头来,无限依恋地向他眨眨眼睛,说:“史先生,如果你方便的话,就来送送我吧?”
史克斯正盼着她这句话,于是他急忙钻进来。两人又在车里相拥坐在一起,彼此谁也不再说话,仿佛这时所有交谈都是多余的了。那辆的士飞快驶过几条空荡荡小街,最后终于来到尖沙咀那幢王亚樵为她购买的小洋楼前。史克斯仍然彬彬有礼地将她送到楼前,然后有礼貌地向她招了招手。说:“余太走好,明天见!”
余婉君已经走进她的小院。这时,她忽然感到从没有过的空虚和寂寞。她不知自己一个人打发漫漫长夜究竟是什么滋味,想了想,她忽然又回转身来,媚眼向依然伫立路边迟迟不忍离开的史克斯主动相邀说:“如果史先生不介意的话,可否就到我的房间里小坐。喝一点热茶再走吧?”
“这……”史克斯正等盼着余婉君的话。但他毕竟是个训练有素的情场老手,心里虽然暗喜,却故意不形于色。
“你愣在那里干吗?”
“这……不合适吧?”他怯然。
“唉,你们这些男人呀,”她却不屑地冲着他那张好看的小白脸冷冷一笑,说:“都是些假面君子。”
他仍然站在那在那里故作迟疑。显现出他的一幅想上前却又怯的窘态。
她定定伫立在院落里的灯影下,依恋地凝望着他。忽然,她好象自尊心受到了刺痛,唾了他一口说:“哪个男人不吃腥?哼,你装什么正经呀,好象老娘我是个不值钱的贱货!”说着她愤愤一甩手,扭着丰腴的屁股上楼去了。
“余太太,你等等!”直到这时,白脸青年方才感到是时候了。他快步地跑上去,主动拉住了她那只雪白手臂,一边道歉一边说:“我决不是不想去,我是担心你……”
她侧过那因情欲得不到满足而略显惨白的面庞,嗔怪地盯他一眼,说:“你担心什么?莫非怕我吃了你吗?”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不要再假斯文了。”她故意想甩开他的手,可他又紧紧地将她抓紧了。他们在夜色笼罩的小院里迟迟疑疑站了好一会,最后他终于牵着她的小手,步入了那神秘又弥漫着独身女人温馨香气的小楼。
“史先生,对不起,我要先冲个澡了。”余婉君见他文质彬彬,坐在偌大的双人床前显得局促不安。她就暗自欣喜地偷偷笑了。然后她也不顾忌许多,居然当着那奶油小生的面,脱去外面的红色紧身旗袍。接着她又脱掉乳罩,拉下了短裤,顿时一个雪白的胴体就裸露在他眼前了。然后,她又旁若无人地走进了浴间。
里面传来哗哗水响。史克斯利用她去沐浴的机会,一个人迅速在房间里到处寻觅着什么。几只抽屉他一一拉开,忽然,从里面找到一册大影集。他小心翻开,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上面有幅余婉君和王亚樵在一起的合影!他再看那背景,极像香港的跑马地。就在他想掏出衣袋里的小型的像机准备拍照的时候,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个嗲嗲的女子叫声:“史先生,你也过来冲冲凉吧?”史克斯佯装不曾听到,急忙将影集锁好,然后又回到双人床前。这时,余婉君在里面已经等不及了,高叫道:“史先生,请你进来一下,把我的短裤送过来好吗?怎么,你不知道放在哪里?就放在大床左边的小柜子里,伸手就可以拿到的。”
史克斯听到这里,知道时机已经成熟了。他急忙从小柜里摸出只红色的短裤,然后一把拉开了浴间的房门。他看见里面浴盆里果然赤裸裸躺着一位雪白的女人。正在那里向她招着手呢。史克斯再也不顾多想,就脱掉了衣服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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