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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州起义的第一天,虽然捷报频传,喜讯纷飞,然而在胜利中也隐藏着危机。
叶挺是位身经百战、攻无不克、很有韬略、指挥有方的常胜将军,他是在10日夜11时才由香港抵达广州,离起义时间只有4个多小时就投入战斗,他对于组织上让他迟来广州未能在事先参与详商起义计划,心里是有意见的,但出于组织观念,加上同志们为保证他的安全的好心,也不好说什么。到广州以后,仓促上阵对敌我双方情况、广州地理环境了解得不实不详,对于指挥作战不免有些困难,特别是组织巷战,也没作太多地调查了解,只有尽力而为。加上张太雷、叶剑英、徐光英等同志的协助共商,一天战斗下来倒是占领了广州城,心中当然高兴。可是叶挺没有被胜利的喜悦冲昏头脑,麻痹大意。他始终关注着河南岸,广州周边的敌人驻军,还有珠江河南停泊的敌舰和帝国主义的炮艇,一直提高着警惕。11日中午敌人开始了反扑,又获得敌方进行调兵遣将的情报,分析研究后,认为12日会有恶战。他和叶剑英、聂荣臻等交换过意见后,他们也有同感共忧。在他们的建议下,起义总指挥部确定在11日深夜12点召开军事指挥员会议,共商战斗大计。
张太雷主持了当晚的军事会议,叶挺、叶剑英、恽代英、聂荣臻、陈郁、杨殷、徐光英、诺尹曼等人参加会议。张太雷宣布会议主题:“今天是起义的第一天,我们就取得了很大的胜利,除了少数敌人据点未拔除外,我们控制了广州全城。下一步怎样行动?请大家说说自己的意见。”
“集中兵力,打下敌人控制的据点,牢牢地占领广州城。”陈郁挥动着拳头第一个发言。
“派一部分兵力,打过珠江去,抓住张发奎、黄琪翔、李福林几个敌人头领,不让他们调兵回广州。”杨殷也接着大声地说着。
“我们派兵过江,帝国主义就会阻挡。过了江,也难以消灭敌人,市内空虚,敌人反攻就难以固守了!”叶剑英这样一讲,全场顿时出现沉默。
叶挺发言了:“敌人决不会甘心失败,一定要进行反攻,张发奎从四周可以调来二三万军队,围打广州。我们正规兵力只有一个半团,现在有伤亡,工人赤卫队虽然人数有一两万,但配发了武器的只五六千人,多数人不会使用枪械,也不懂作战,敌人发起猛烈反攻,我们是难以抵挡的。”聂荣臻接过话头说:“农军在外县受阻,不能赶来支援,光靠现有力量难以取胜。”这时会场再度出现沉默。
“根据这个实际情况,大家说说,我们的下一步棋怎么走?”张太雷还是在引导发言。
“我提个意见,我们立即开始有组织的撤退。”叶剑英果断地说。
诺尹曼听了大为光火,大声质问:“撤退?撤退就是逃跑,上哪里去?”
“撤退到海陆丰,与彭湃的农军汇合,发展壮大力量后再来打张发奎。”叶挺全盘托出心中的计划。
“应该撤退,不能硬拼,可以保存实力,以后还能东山再起。”聂荣臻赞同地说。
“撤退到农村,就是去当土匪,这是胆小鬼的做法,可耻!”诺尹曼气呼呼地说着。
“不!这是斗争的需要,是以退为进,为了今后能更好地消灭敌人。”叶挺话音未落,诺尹曼紧接着说:“不,不,不能撤出广州,不能当逃兵!我们已经占领了它,就要牢牢地守住它,自动放弃实在可惜!对共产国际也不好交代。”
“我们是从广州的实际情况出发,才这样做的。共产国际是会理解的。”恽代英完全赞同撤退,说了这番话。
“不能撤退!一定要坚守,我们要开会,庆祝广州苏维埃政府的成立,成立了苏维埃就是胜利,就能打退敌人的反攻!”诺尹曼挥动着拳头再次申明自己的主张。
诺尹曼态度这样坚决,他是共产国际的代表,叶挺不好再提撤退,只好双手抱住脑袋,坐在桌边不再发言,别的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会场再一次出现冷场。
张太雷见此尴尬场面,知道无法继续讨论下去了,看着怀表,已是午夜两点多了!他只能行使执行主席的职责,作出裁决,可能是对胜利充满信心,或者是认为共产国际的代表不能得罪,也许是“上马容易下马难”,他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起义部队暂不撤退。12日凌晨4点向未攻下的各敌军据点,继续发起进攻。肃清长堤的敌人,得手后立即组织兵力,进攻河南敌军。”会议结束后各人回到自己岗位上,继续指挥战斗。
12月12日这天上午,观音山的争夺战还在继续进行,但始终被起义军占领。敌第四军司令部和军械库还在攻打之中。赤卫队员坚守在长堤一带监视着敌军舰和帝国主义舰艇,防止敌人渡河进攻,战事呈僵持状态。张太雷决定11日中午延期召开的群众大会,12日中午在西瓜园召开。
当年的西瓜园广场在现今广州人民中路太平戏院和电话局一带,是个能容纳上万人的大广场。周文雍让洋务工人赤卫队的梁同志找了一些人布置会场。他们搬来几张大餐桌,拼搭成一座比人还高的主席台。台上放了一排藤椅,台口两边扎着两根粗大的长竹竿,顶端横系着一条红布长幅,上面贴着“广东工农兵拥护苏维埃政府大会”14个大字,端正粗壮,十分醒目。广场四周的竹棚上贴着红绿彩色纸书写的标语:“打倒帝国主义!”“工农兵起来拥护苏维埃!”“赤色恐怖消灭白色恐怖!”
11时左右,工人、士兵、学生、少先队员、市民各界人士代表陆续来到会场,有好几千人。会场上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人喜气洋洋,个个笑容满面。
教导团的女兵开会前在教群众唱《工农兵联合起来》: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万众一心!
工农兵联合起来向前进,杀尽敌人!
我们团结,我们前进。
我们奋斗,我们牺牲。
杀向那帝国主义反动派的大本营!
最后胜利一定属于我们工农兵!”
到了12点,一辆小汽车驰进广场。张太雷陪同诺尹曼来到会场。恽代英、周文雍、杨殷、陈郁等人也接踵而至,他们都登上主席台,坐在讲台前的那排藤椅上。
周文雍起立宣布:“工农兵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群众大会,庆祝和拥护广州苏维埃政府……”台下广场中爆发出雷鸣般掌声,山崩样的欢呼声!鞭炮在四周点响:“噼哩啪啦!”“嘭嗵!”把人们的欢乐情绪推向高潮。鞭炮响过,人声稍息,周文雍又大声宣布:“现在请广州苏维埃政府代主席张太雷同志演讲。”
在热烈的掌声中,身穿黄色军装的张太雷英姿焕发,面带笑容地站到发言桌旁,首先宣布:“1927年12月11日上午6时,广州苏维埃政府成立了!”
会场又爆发了震耳欲聋的掌声和欢呼声。张太雷站在主席台上,用炯炯有神的眼光注视着广场上的群众,待到会场稍为平静时,他用浑厚有力的声音继续说着:
“工农兵同志们!从12月11日凌晨发动起义后到今天上午,教导团和工人赤卫队联合作战,夺取了公安局及一切政府机关,除了还有几处地方没有攻下外,市里差不多全被我们占领了!
代表资本家、地主、土豪劣绅利益的国民党政府推翻了!
资本家的政权打倒了,工人可以不受压迫了!
地主的政权打倒了,土地可以归农民了!
军阀打倒了,兵士可以不受虐待了!
工农兵代表会议形式的政权建立了,可以用民主政府的权力来保障并且发展我们工人、农民、兵士自己的利益了!”
这时台下又响起鼓掌声、口号声,会场平静后,张太雷用手指扶正了镜框后继续大声说:
“革命的同志们!我们在广州虽然取得了很大的胜利,但是我们的革命工作还没有完成,而且还存在着很大的危险,我们应该继续努力,英勇作战!保障广州苏维埃政权,我们要夺取革命斗争的最后胜利!”
张太雷领导着大家高呼口号:“打倒一切反动的军阀!”
“打倒国际帝国主义!”
“工人、农民革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
“工农兵代表会万岁!”
接着是省委委员,印刷工人出身的王强亚代表工人发言,他情感真挚,热情直爽,上得台来首先大骂工贼:“陈胜那个契弟,不是人,带着一帮工贼帮助资本家来摧残我们工人兄弟,真叫人气愤。”接着又讲:“现在广州苏维埃成立了!这是我们自己的政权,是我们的命根子。我们一心一意地拥护它,要誓死保卫它!”
接着又有教导团革命士兵委员会的代表发言,表达了拥护和保卫苏维埃政府的决心。
会上还通过了广州苏维埃政府致共产国际电,会议开得红红火火,热热烈烈。
世事难测,人生多变,一件令人悲痛、极其惋惜的不幸之事终于发生了。
起义军在西瓜园召开群众大会,历经两个多小时,快要结束时,接到报告:珠江南岸的一股敌军在帝国主义军舰的掩护下渡过珠江,从东郊猎德进攻大北门。另外一路从韶关沿粤汉铁路南下的敌军联合西村的敌军从大北门攻占了观音山起义军阵地,然后又分出一部分兵力,向起义军总指挥部进犯。战况紧急,形势突变,张太雷和与会的几位领导人作了商议,决定马上散会,疏散群众。他自己去大北门察看督战,其余人员速回起义总指挥部组织力量投入战斗。
张太雷走到小汽车前时,诺尹曼也跟了过来:“太雷同志,我也跟你一同去大北门。”
“不好!不行,你应该回到总指挥部去,那里需要你!”张太雷不同意地说。
“不,不,我是来参加中国革命的,也要投入战斗!”诺尹曼带着自豪地说。
“你应该参加指挥战斗,指挥部是你的战位。”张太雷这样说后,诺尹曼还是不同意,执意要去:“我一定要和你一道去前线,了解敌人是怎样反扑的。”
时间紧迫,不容多争辩,张太雷只好同意:“那好吧!不过这次请你坐在后面。”警卫员把后侧车门打开,让诺尹曼坐在后排座位上。
“你就坐在顾问的身旁吧!”张太雷一面对警卫员作着交待,一面钻进前门在司机旁边的位子上坐定。
“去北大门!”张太雷作过交待,司机就发动驶行,汽车立即离开西瓜园,在街道上中速徐行,张太雷注意观察马路上的情况。
当小汽车开到大北直街(现解放北路)时,出人意外让人痛心的事情发生了,几个工人装束的壮汉隐蔽在巷口,倚靠在墙边,看到插着小红旗的敞篷小汽车驶来,车上坐了几个扎红领带的军人,前面坐的又是一位戴眼镜的军官,估计是起义的领导人物,于是开枪射击,“砰!砰!砰!”突然响起了一阵枪声。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坐在车子前排的张太雷,被一颗罪恶的子弹射中胸侧,鲜血直流,他赶紧用手捂住伤口,衣袖上都被鲜血染红了,他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看了看,用俄文说了句:“哎哟,可恶的魔鬼!”坐在他身后的诺尹曼听到了,这时,诺尹曼拔出枪来,站立起来欲开枪还击。张太雷赶紧把他按下去,示意警卫员保护他。
接着又响起一阵枪声,司机冼光被子弹击中头部牺牲了!张太雷倚靠在车边举枪回击时,又有两颗罪恶的子弹,击中他的胸部和头部,他倒在车旁,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向外不停地流淌,警卫员连忙扶住他喊叫:“太雷同志!太雷同志!”不见回答,仔细一看,他已经光荣牺牲了!警卫员流着眼泪把他的身体安放在座位上。
此刻,敌人还在射击,警卫员一边还击,一边把诺尹曼拉下车来,掩护着他躲进巷内,警卫员倚在巷口英勇射击,也不幸中弹身亡。
大北直街枪声响起后,在附近巡逻的工人赤卫队员,连忙赶了过来参加战斗,把那些藏在路边墙角打黑枪的十多个大汉打得支持不住,钻进巷子,逃窜得不见踪影。后来才查明,这些人是伪工会体育队的工贼,他们是跟随李福林军队从河南乘船一同上岸,流窜到市区来的。有的人当向导,有的人做密探。这帮工贼穿着工服,也扎着红领带,冒充赤卫队员,混进市中心。这十多个人在大北直街看见了张太雷乘坐的小汽车,估计上面是重要人物,打了伏击,放了冷枪,制造了这起流血事件。
诺尹曼从僻街小巷回到起义总指挥部后,告知了张太雷英勇牺牲的噩耗。周文雍立即派人到南堤,通知工人赤卫队的汽车大队,火速派车去大北直街装运张太雷等人员的遗体。大队长袁松、支部书记杨绩、第一中队中队长梁梅枝等人,接到命令后,立即开了一部大货车赶到现场,只见小汽车上弹痕累累,轮胎被打穿泄光了气。张太雷脸面朝南,仍戴着眼镜,头部中一弹,胸部中两弹,血水流淌车内外。他们连忙把张太雷和司机冼光、警卫员的尸体搬上货车,运回起义总指挥部的大院内。周文雍看到后向他们的遗体鞠躬三次,并说要开追悼会。当时就从张太雷身上掏出遗物:有金色表链的怀表,几枚双毫银币,几张马克纸票,还有他放在办公室里的一床毛毯。周文雍嘱咐要将这些遗物妥善保存。当时战事吃紧,人们把张太雷遗体安放停当后纷纷离开院子,去执行自己的任务。
张太雷牺牲了,在革命工作最需要他的时候,他走了!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候,他走了!在群众最依赖他的时候,他走了!
张太雷牺牲时年仅29岁,多么年轻!令人伤心!叫人惋惜!
张太雷在短暂的一生里,真正做到了“:甘洒热血,奉献青春,鞠躬尽瘁,无私无畏!”他无愧于士之楷模,人之精英。
作战期间,兵慌人乱,枪响炮炸,纷繁嘈杂,信息不灵。张太雷牺牲的消息在起义军中传播不广,敌军更是尚未知晓。敌人还是积极准备反攻,起义战士仍在加紧防备,双方战斗,并未停息。
张发奎和陈公博给部下发出电报,未接回音后,两人就在11日晚登上一艘交通轮,乘着夜色的掩护向江门驰去,准备亲自去调遣部队,两人一夜未睡,心急如焚。江上无人阻拦,倒也平静。黎明时分,到达江门。见到有一团士兵,聚集在沙滩上。他们找到副师长邓龙光一问,才知道他们收到电报后,就集合所辖的第一教导师第一团在此待命,只等接到第二份电报就开始行动,他们哪里知道战事紧,第二份电报发不出了。张发奎来到后就向他面授战斗任务,让他进攻广州。接着又乘船去肇庆,继续调兵。
12日夜间,张发奎、陈公博所乘之船,行到半路上,遇见26师78团的部队人员,坐在两艘小火轮拖拉的四条船上东下。叫过林翔团长询问,
才知道也是收到第一份电报后,久等不到第二份电报,自己主动出发的。张发奎又向他当面交待了进攻广州的任务。
13日晨,张发奎、陈公博抵达肇庆,到达许志锐统帅的26师师部,就停了下来,在师部发号施令,调动部队交待任务:
1.命东江25师师长李汉魂,率部返回广州讨共。
2.令西江15师,26师已派出的78团后所剩留人员全归12师师长许志锐指挥,扼守肇庆。
3.让南路教导第1师的第1、2两团,由邓龙光副师长率领回南石头驻守,统归第四军军长黄琪翔指挥讨共。
4.南路教导第1师的第3团、第5军之45团、第4军独立团,统归南路指挥部胡铭藻参谋长调遣,扼守单水口、江门及铁道沿线。
从12月12日上午起,驻守南岸等五军军长李福林,调来两个团,由“江大”、“宝壁”两艘敌舰护卫渡江,分两路进犯广州市区,一路攻东堤,一路攻西壕口。
12日这天,各国驻粤领事团在沙面举行会议,商定调英兵2000人,法兵400人,日兵300人,驻守沙面。另派英舰摩轩号、莫丽翁号、美舰沙克明号和日舰宇治号,掩护国民党军队渡江反攻。
敌方调动的兵力达两万多人,各帝国主义又派军舰掩护渡江,真是大军压境,水陆并进,四面夹攻,铁壁合围,一场血与火的战斗,正义与反动的较量,正在进行,积极展开。
观音山这个全市制高点,是敌我双方力争之地,成为广州起义的重要战场。11日凌晨起义之初,被起义军占领之后,敌人就开始反攻,你守我攻,你争我夺,反复争占,来回拉锯,一直打个不停。
敌人要收复市区,进行反攻,一定要打开这个缺口,开辟这一通道。12
日12时许,李福林第五军的周定宽团从韶关赶来由山后进攻观音山。当时只有少数工人赤卫队员在山上防守,寡不敌众,在敌人猛烈火力攻击下,退到山下第一公园一带继续抗击。
起义军总指挥部得到告急消息后,叶挺与叶剑英一商量,急传教导团李云鹏团长带兵支援,李团长接到命令后,带了第一营和第三营的七、八连,炮兵连,加上工人赤卫队的第二、六联队部分赤卫队员,在下午二时许,赶到观音山下。首先向山上之敌放炮攻击,打了10多发炮弹,就把青天白日“护党”狗牙旗打倒了!敌重机枪打哑了!敌团长打伤了!敌人失去了指挥,慌做一团。李团长迅速组织冲锋,号兵吹响了冲锋号。第一营向观音山主峰进攻。第七连向右侧冲击,第八连为预备队。工人赤卫队的第二联队向观音山鞍形地区挺进。第六联队向观音山左侧冲锋,各路齐进,勇猛进攻。敌军支持不住,纷纷向观音山北麓逃奔,连滚带爬地窜下山去。下午3时半,起义军又重新收复了观音山。
哪知敌人又从花县开来一个团,从北面进攻观音山。这时起义总指挥部副官陈赓奉叶挺、叶剑英之命,前来指挥作战,他协助李云鹏、徐向前、沈青指挥教导团官兵,第二、六联队赤卫队和敌人拼搏,血战几个小时,傍晚又把敌人击退了。
12日黄昏时分,叶挺和聂荣臻外出巡视战况,两个登上财政厅楼上的天台,观察各处的情形,只见珠江中的敌舰炮击长堤守军。堤岸上的教导团士兵和赤卫队员开枪还击,枪炮声浓,火光炽烈,长堤上的一些建筑物中弹起火。观音山的战斗还在激烈进行。
聂荣臻问叶挺:“形势紧急,我们怎么办?”
叶挺只是注视前方,不作答复。
“现在敌人已调兵从四面向市内进攻,我们力量不足,不能再坚持了,否则会全军覆没!”聂荣臻着急地讲完以后,叶挺转过身去,观察着观音山,仍不答话。
“再坚持打下去,只能是无谓的牺牲,没有必要。必须马上撤退,保存实力,以后还可以卷土重来。”聂荣臻一再明确坚决地表示撤退的意见,叶挺还是一言不发。
聂荣臻认为叶挺没有发表反对意见,就是默认赞同。感到形势紧迫,不能延误,就离开平台,自己一人赶回起义总指挥部去。
聂荣臻在返回总指挥部的途中,在永汉路附近遇到一股从长堤窜过来的敌人,他立即指挥当地担任警戒的赤卫队员进行反击。此刻从总指挥部来了一位参加起义的朝鲜同志,他是机枪手,抱住机枪“哒!哒!哒!”地快速射击,把敌人打得有死有伤,其余敌人抱头鼠窜,由于他的及时参战,很快结束了战斗。聂荣臻表扬了赤卫队员和那位朝鲜战士,紧握着他的手说:“你很勇敢,我要建议起义总指挥部表彰你。”
聂荣臻来到总指挥部门口,遇到了恽代英、陈郁,就对他俩说:“敌人大部队已经围攻市区了,你们赶快走,我来布置撤退。”
恽代英、陈郁听后两人相视一下。陈郁说:“刚才黄平也来到总指挥部,说不能再坚持了,叫我们准备撤退,还要恽代英以后把广州起义的事好好写出来,让后人知道。”
“我已经把一些材料处理过了,有些我把它带走。”恽代英指着一个小提包说。
聂荣臻又叮嘱他们一声:“要注意安全。”然后走进总指挥部的办公室!又与黄锦辉在一起经过简短的磋商,决定两人分头传达撤退命令。由于没有通信工具,也没有通信员,决定亲自去传达,聂荣臻因不会广东话,让他负责通知教导团,黄锦辉去通知工人赤卫队。
教导团分散,赤卫队更是面广点多,很难全都通知到。到了12日深夜,教导团、警卫团工人赤卫队只有一部分队员接到了撤退的通知,准备撤退。工人赤卫队多数人分散到各个地区作战,还在和敌人拼死作战。
张发奎、李福林、黄琪翔等敌首脑经过周密筹划积极调遣,到12日晚,各路兵马陆续到广州附近,形成了四面合围,同时出击。
北面李福林部和薛岳部进攻观音山。东面李汉魂部进攻沙河和广九车站。西面许志锐部协同薛岳部开始攻打广三车站及长堤,帝国主义海军陆战队也配合登陆作战。南面李福林部队由敌舰运输过江,帝国主义军舰在珠江水面开炮支援。伪工会的反动分子过江后,乘机抢劫银行、纵火焚烧房屋,双方酣战,火光冲天。
叶挺在聂荣臻离开以后,又在平台上向四周观察片刻,就离开财政厅,奔向观音山。看到敌人源源不断开来,火力猛烈,难以固守。
叶挺在财政厅视察时,听到聂荣臻提出撤退时,当时所以没有表态,因为事关全局,责任重大,还想再到各处战场实地观察一下,再下决心。现到观音山一带了解到实况,深深感到敌人兵力猛增,过于强大,我军力单势薄,经过两天两夜的战斗,人员有伤亡,枪弹也不足,再硬拼下去实难守住广州,不如先行撤退,保住实力,还可以东山再起,举旗重来,于是下定决心,先行撤退。在教导团作战的阵地上找来叶镛、袁国平等负责人,下达命令:“根据当前敌我形势,不宜再战,你们迅速组织部队撤退,先到黄花岗集中,经沙河撤到花县。”说完又赶到长堤,向防守长堤的教导团,警卫团下达立即撤退的命令。然后在13日拂晓前,亲自来到黄花岗,带领集合在此的部队,撤出广州。
12日夜色很深时,黄平从外面巡视一圈后,再次回到起义总指挥部,只见文书何来和几个警卫人员在办公室内。10时左右,徐光英匆忙走进总指挥部,看见黄平就说:“敌人从第一公园向惠爱路这边冲过来了,只有15分钟就会来到公安局。广州是守不住了,军队的撤退由我来组织,你们赶快走吧!可以转入地下,进行秘密斗争。”黄平、何来等人听他这样一说,各人纷纷检点物件,带上紧要的东西,立刻离开公安局。黄平离开公安局走不多远,就遇到周文雍,黄平对他说:“起义军要撤出广州,我们非军事人员转入地下,进行秘密斗争。”周文雍听后说了句:“我去告诉各个赤卫队的负责人。”就和他分手走开了。
徐向前是在12日深夜去总指挥部,准备找徐光英汇报情况,研究下一步行动的。走进机关一看,已空无一人,办公桌上乱糟糟的,地上摆着些木箱,盖子已打开,里面净是银毫子,破面盆里装有烧过文件的灰尘。他看到这种情况,就知道总指挥部已经撤离了!他抓了两把银毫子,放入口袋留着备用,转身离开总指挥部。
出门不远,碰见了在武汉军校学习时,所在区队的区队长朱光墀,他和六七个军人匆忙路过这里,问徐:“人家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赶快走?”徐向前回问:“上哪儿去?”
“部队接到通知,撤离广州,先到黄花岗集合,快走!”朱光墀说完就拉住他走。
徐向前和这伙人急急忙忙赶到了黄花岗,那里已经没有队伍,再一打听,说是已去花县,于是徐向前就和他们赶紧出城,追赶部队。
叶剑英在前线指挥战斗后,12日晚2点多钟,回到起义总指挥部,办公室内空无一人,见到桌上放着一叠一叠的港币,都是一百元一张的,他也没想到拿一些备用。只感到情况不妙,赶紧离开指挥部,去到作情报工作的李运全家里,要他外出探听起义军的情况,得知起义军撤离后,在李帮助下,14日离开广州,前往香港。
从起义开始后就占领的观音山,一直由教导团战士和赤卫队队员协同作战,并肩防守。从11日中午开始,就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一次又一次地占领山顶。到了12日晚上3时许,教导团主力撤走以后,还留有教导团炮兵连三排的战士和一部分赤卫队员,坚守在观音山阵地上。
13日凌晨,敌李福林第5军46团陆满团,接受44团周定宽团,正面仰攻受阻的教训,采用迂回包抄战术,分成两队,进行钳形攻势。一路由西门转向三元宫侧攻,一路从磨盘岭,登小路迂回到五层楼之左侧进攻。敌人以多于守军10倍,甚至20倍的兵力,像蝗虫如蚂蚁似的,漫山遍野撒开,向山上冲锋。教导团战士和手车队两人,开枪投弹,打退一批,又来一批,打得枪筒发热发红,打到弹尽,只好拣起石头、土块、碎砖,掷砸过去。敌人冲上来了,等他们靠近时,起义战士就用枪托打,刺刀戳,枪砸断了,刺刀弯了,就用拳头揍,双腿踢。手车联队大队长石喜和敌人白刃搏斗,右肩右腰先后负伤,一伙敌兵朝他扑来,他用半截子枪托接连砸倒两个,正要抢向第三个时,因用力过猛,枪杆竟脱手飞去。突然,一颗子弹射中他的胸膛,赤手空拳身负重伤的石喜,瞅准了一个敌人,扑了上去,紧紧卡住对方的喉咙,敌人紧紧将他抱住,他就和敌人一齐滚下山去,壮烈牺牲。
赤卫队中队长冯苏,在保卫观音山反击时,一连刺死三个敌兵,自己身中数弹,鲜血把他染成一个血人似的,还是挺立不倒,又用刺刀插向一个手提驳壳枪冲过来的敌人,尔后,才倒在一块石壁上,闭上双眼,酷似一座雕像。
这是一场激烈战斗,一场浴血苦战。山坡上遍布敌我尸体,泥土上血迹斑斑。鏖战到下午3时许,炮三排排长才无可奈何地发出沉重苦涩的命令:“撤退!”剩下不多的战士和赤卫队员,才沿着山沟离去,观音山被敌人占领。
长堤也是敌人猛烈进攻的地方。英舰莫丽翁号、美舰沙克明号在江面上开炮轰击,并用机枪扫射长堤上的岗哨和起义军巡逻队。还派海军陆战队登岸,配合李福林军进攻。赤卫队员高呼“誓死保卫苏维埃!”“与苏维埃政权共存亡”的口号,同来犯之敌殊死战斗。敌人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在天字码头附近,教导团的女战士游曦带领一个班的兵力,阻击数倍敌军进攻,英勇地和敌人拼刺刀,全班除一人派回总部报告战况外,全部壮烈牺牲,敌人还在天字码头将其暴尸。
西濠口、太平南路一线,也是市区战斗最剧烈的地方,防守该区的200多名赤卫队员,和强行登陆的福军浴血奋战,很多赤卫队员牺牲了,大家仍坚守阵地。后来因伪机器工会体育队的工贼流氓,扎上红布带,冒充赤卫队员,占据了太平南路嘉南堂八楼,居高临下用机枪向赤卫队员扫射,上下受击,才被迫沿行人道且战且走,退到西瓜园和幸福路一带。
市内多处巷战正在激烈进行,赤卫队员从窗口门洞、骑楼下的柱子旁射击敌人。还有人用桌椅麻袋、砖石门板构筑工事,阻击敌人。有的赤卫队员战死,双手仍紧紧卡住敌人的脖子。有的赤卫队员举起最后一颗手榴弹,拉响了弦,冲向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可歌可泣、气壮山河。这里有一幅幅令人生敬的勇战图,一页页叫人难忘的血战史。
到了13日下午,敌人就全部占领了广州,未接到通知的起义战士,有的在巷战中牺牲,有的被捕遭到杀害。整个广州城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在黄花岗、东教场、观音山三处,敌人集中俘获抓到的赤卫队员,每处有五六百人之多,用机关枪扫射,赤卫队员们在就义前高呼:“苏维埃万岁!”“共产党万岁!”敌军警上街搜捕屠杀起义人员,听到讲话不是广东音的,杀!发现身上有红线头的,杀!看到衣服上染上红颜色的,杀!甚至对剪短发的妇女也杀。对有怀疑的人员,抓进公安机关,严刑拷打,关押杀害。从12月13日到19日,连续搜捕查找,进行血腥镇压,被杀害的起义人员和市民达5700多人。苏联驻广州领事馆的哈西斯等五人也遭杀害。可谓尸骸遍地,血流满街。
黄埔特务营参加起义的战士中,有60多位朝鲜人,12日渡过珠江,攻打李福林的部队,在岭南大学附近,占领了一个阵地。13日起义军撤退时,由于忙乱疏忽,没有人向他们发出撤退命令,结果他们一直和敌和战斗到17日,这200多人中,除了1个小孩生还外,其余全部遇难,负责指挥的朝鲜同志朴镇也牺牲了。
撤出广州市区的起义主力部队,教导团、警卫团、黄埔特务营和工人赤卫队共1000多人经沙河到达花县。12月16日在县立高级小学进行整编,组成工农红军第四师,推荐叶镛为师长、袁裕为党代表,下辖3个团。经龙门、紫金于1928年1月5日到达海陆丰,与彭湃率领的海陆丰起义武装汇合,为创建东江革命根据地作出贡献。起义军中另有几十人,向北江退却,突破敌人重重封锁,到了韶关附近,和朱德、陈毅率领的转战湘粤边境的南昌起义部队汇合,他们后来上了井冈山。还有一部分起义人员,分批转到广西左、右江地区,参加农民运动,后来参加了邓小平、张云逸领导的百色起义和龙州起义,他们把武装斗争的种子传播到各处,其中许多人日后成了红军的骨干。
广州起义失败以后,在中国共产党内和共产国际中,有些人认为是“军事投机”和“盲动主义”,是不应该举行的。
在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上,1928年7月9日通过的《政治决议案》中指出:“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大会认为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尤其是广州起义,在政策上决非盲动主义的政策”,“第六次大会赞成共产国际执委第九次会议全体会议所指出的广州起义之世界的历史的意义,广州武装起义是必要的英勇的尝试,是为保持革命胜利的斗争,是使革命深入,直接创造苏维埃政权的斗争。”在指出广州起义存在的一些错误后又提到:“第六次大会认为这些错误,也是武装起义不能胜利的原因之一。但是,广州武装起义的意义是非常伟大的。”
中共六大还通过了《定“广州暴动”为固定的纪念日的决议》,指出:“中国共产党第六次大会正式决定广州暴动日(十二月十一日)为一个固定的纪念日,于每年十二月十一日党要纪念它,号召千百万的劳动群众纪念它。”中华全国总工会于1928年12月发出通告:“广州暴动日(十二月十一日)应作为全国工人阶级永久纪念日”。1931年12月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主席毛泽东公布的《劳动法》,规定“每年十二月十一日为广州暴动纪念日,是日一切机关停止工作,集会纪念。”
张太雷英勇牺牲后,人民无限怀念他,后人没有忘记他。
1928年1月,瞿秋白在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布尔塞维克》第12期,发表《悼张太雷同志》,文章中指出:“张太雷同志死在几万暴动的广州工农兵群众与反革命军阀搏战之中,死在领导工农兵暴动的时候。他活时,觉着对中国工农民众的努力和负责;他死时,还是希望自己的鲜血,将要是中国苏维埃革命胜利之渊泉!”
张太雷为了革命的胜利,而甘洒热血。
为了人民的幸福,而奉献生命。
为了国家的复兴,而奋斗终生。
张太雷像一颗火种,点燃了革命的烈焰!
像一声惊雷,震醒了大众的觉悟!像一道闪电,照亮了祖国的前程!
像一轮彩虹,装点了人间的灿烂!
张太雷,中华的好儿男,共产党的好党员,
你虽然离我们而远去,
你还活在大家的脑海心田!
人民对你永远怀念!
青史将你美名流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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