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孙过庭《书谱》的批评观
孙过庭.字虔礼(约公元638-688年),吴郡(今江苏省苏州市)人。唐代杰出的书法理论家、书法家。所著《书谱》是我国千余年来流传最广的书学名著。公举为后世学书者必读之物。现代研究《书谱》的人很多,以马国权《书谱译注》最负盛名。
《书谱》共三千七百多字,以骄体文形式撰写.词藻华丽、论述精辟。以草书形式抄写,就其书法而言,深得“二王”法度,是初学草书的范本。因《书谱》文末有“今撰为六篇,分成两卷.第其功用,名日《书谱》”的句子,引起了不少学书者对《书谱》是序言还是正文的争论。
《书谱》从不同书体的功用、学习态度、基本技法、构思创作、鉴赏批评等方面作了精彩的论述。尤其是针对书法学习上存在的一些认识问题,进行了说理性很强的善意批评,对今天学书者提高认识、接受教训、少走弯路仍有着十分现实的惫义。下面,把有关段落摘录出来分几个小专题做些简单的解释和点评。
把书法艺术与成就事业对立起来
【原文】:曾不傍窥尺犊,俯习寸阴;引班超以为辞,援项籍而自满;任笔为体,聚墨成形;心昏拟效之方,手迷挥运之理;求其妍妙,不亦谬哉!
【译文】:如果不集中精力研究范本字拈,珍惜每一寸光阴伏案学习,而是用东汉班超投笔从戎功成名就为借口,以秦代项籍轻视书法,但能建成霸业为自己开脱。写字时随心所欲,心里不明白书写方法,手下不知道挥毫运笔的道理,这样要想写出妍美的字来,不是荒谬得很吗?
【原文】夫潜神对奕,犹标坐隐之名;乐志垂纶,尚礼行藏之趣。诅若功宣礼乐,妙拟神仙,犹挺植之阁穷,与工炉而并运。好异尚奇之士,玩体势之多方;穷微测妙之夫,得推移之奥颐。著述者假其糟粕,藻鉴者艳其着华,固义理之会归,信贤达之兼善者矣。存精寓赏,岂徒然与!
【译文】静下心来下棋,还有“坐隐”的美名,醉心于垂钓,还有“行藏”的乐趣。何况文字在宣扬礼乐上.有神仙般的妙术。好像陶匠运用陶泥,能塑造出各式各样以至无穷变化的陶器。又好像冶炼工,能用金属浓液浇铸出样式无穷的器皿一样。不同的人.从书法中体味到的乐趣也是不一样的呀。好异贵奇的人,可玩味书法形体气势的不同;精究细研的入.可从书法中探索无穷变化的奥秘;著述立说的人,看到一些皮毛的东西就大发议论;真正的鉴赏家,才能汲取书法最精华的部分。作为贤明、通达的人,在成就事业上和书法艺术上都“兼善”也并没有什么坏处。以此寄托其鉴赏的心情,难道也是徒劳的吗?
【评析】《书谱》例举了历史上有成就而轻视书法的人和把书法与成就事业对立起来的人和事,指出这种认识是不全面的,是形而上学的。我国从古至今大事业家写好字者甚众,这就证明了成就事业与书法并不矛盾。况且文字还有艺术欣赏价值和广泛的实用功能,是传递信息、交流感情的重要工具而伴随人的一生,贤达的人不妨下点功夫练一练,做一个事业.与艺术“兼善”的人,不是更好吗?
学习态度不端正
【原文】况乃假托神仙,耻崇家范,以斯成学,孰愈面培!
【译文】况且(王献之)以神仙向其传授书法为借口,制造假象。而不是很好地向自家的传统学习,用这种态度来学习书法,不是和不学差不多吗?
【原文】复有龙蛇云露之流,龟鹤花英之类,乍图真于率尔,或写瑞于当年,巧涉丹青,工亏翰墨,异夫楷式,非所详焉。
【译文】:还有龙、蛇、云、垂露形书体.还有龟鹤头、花、草之类的描画,这些只是简单的去幕仿物象,或是民间燕祝吉祥的做法,最多和绘画有些联系,与书法就相去甚远了.不能当做学习书法的规范,因此也就不多谈了。
【评析】《书谱》从两个方面指出了在学习书法上由于态度上的不端正而容易引发的问题。一方面是把己取得的成绩归结于神鬼、归结于天赋。搞神秘化用来吓唬人。另一方面是划不清书法艺术与民间工艺、杂耍的界限。目前,虽然“龙蛇云露之流、龟鹤花英之类”已经基本上被排斥在书法艺术范畴之外,但今人在书写工具上、书写形式上、执笔部位上以及人体在什么精神状态下书写等确比古人有所“发展”,有的又把早已被古人批判的、被历史淘汰的并被实践证明是表现力很差的书写工具或技法捡了回来,作为填补空白的一绝。这种倾向是会走到邪路上去的。从历史上看,企图用“字外功夫”来弥补“工亏翰墨”、贪图虚名的,必然徒劳无功。初学者要认真鉴别,择善而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