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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阴城失守后,华中部队税收来源被切断,战略回旋余地日益狭小,给干部战士们心头笼罩上一块乌云。9月18日,驻扎徐集乡胡寨村新四军华中野战军司令部里,人头攒动。粟裕司令员正在这里召开由各师团、纵队和地方党政领导干部参加的联席会议,客观地分析目前的形势。一番入情入理的话语,有如拨云见日,化解了干部战士们心中的愁云。
两淮失守后,华中局势严峻,原来大片的解放区变成了为敌所占的国统区,苏北只余盐城、阜宁、涟水、沭阳等少数几个县城尚在新四军的手中,在苏北的华中、山野部队在国民党军南北两线的挤压下处于被半包围的态势,薛岳用整编74师“毒箭穿心”直取两淮的策略基本达到了预期效果。从苏中北援的华中野战军主力没能赶上两淮参战,部队却因此与山野靠拢了,两军的主力在淮沭地区集中起来,起先山野在涟水路北,华野在涟水东南。华中野战军除了13旅、9纵和11纵在涟水及东南地区外,还有1师、6师、7师均进至六塘河北岸、沭阳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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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雨绵绵,空气浑浊而又潮湿。淮阴城失守的坏消息就像这恼人的天气一样,让人感觉郁闷。淮阴和淮安的沦陷,就像人的心脏一下子被挖走掏空,使原本如日中天的华中局势,仿佛在一夜之间一落千丈。悲观失望的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在华中军民中弥散开来,蒙上了挥之不去的阴影。
部队被打散了,士兵找不到班长,营长找不到连长,东一簇,西一堆,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像黄士荣的一个班,十二个战士,仅剩下五人,撤退下来几十里路,还没有回到自己的队伍里。部队中普遍产生了一种埋怨情绪。怪话筒子邢献良走在路上就口无遮拦地骂道:“狗日的14团团长真不是个东西,应该拉出去枪毙,要不是他玩忽职守,我们何至于落魄到现在这个样子。”因为14团阵地和9纵一个连的防守阵地毗邻,敌人就是从这两个连的缝隙间偷越入城的,要不是他们疏忽大意,敌人就进不来。尽管他说的是事实,但连长石洪才也不愿因此和14团的干部把关系弄僵。他瞪了邢献良一眼,不无责怪地说: “就你话多,炮弹也堵不住你的那张臭嘴。14团的问题自有上面追查,我们无权在背后对人家说三道四。”
邢献良被连长克了两句,老大不高兴,梗着脖子说:“光处理他顶个球用,能把局面挽回么?”一向不爱多说话的班长黄士荣也觉得这一仗打得实在窝囊,一边用节节草杆清理烟袋杆肚里的烟油,一边嘟哝着说: “咋说不是呢,上级老是说,让我们坚守阵地,等待援兵,可我们打了七八天也不见一个援兵的影子,究竟是那里出了问题?真叫人捉摸不透。” “你看,你看,又犯自由主义了,是不?援兵没到,或许有他没到的原因,我们没有权利过问上面的事,在没弄清情况的时候,怎么可以乱发议论?”连长石洪才板着面孔训斥道。
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部队住进了一个只有十来户人家的村庄。尽管部队打了败仗,老乡们深深理解子弟兵此时此刻的心情,并没有因他们打了败仗就丢脸色,瞧不起他们,反而像对待自己受到委屈的孩子一样,用无声的行动去宽慰着他们,去温暖着每一颗萎靡的心,热情地烧火做饭、炒花生、烧热水。战士们心情烦闷,个个脸上挂着冰霜,谁也没有闲情逸致聚在一起唠嗑,饭碗一推倒头便睡。其实,他们哪里睡得着,只是躲在黑暗中,宣泄郁积在心中的痛苦和难受,不愿意把这份痛苦挂在脸上,让老乡们和他们一起分担。
石洪才双手叉在脑后,倚在墙上,一支接一支地吸着自卷的喇叭筒香烟。战斗的失利,他是经历过的,他也知道没有不打败仗的部队,但是这一次,他却感到特别地难受,特别地心痛。部队付出那么大的伤亡却没有将淮阴城守住,74师这个敌人竟是这般的凶悍和疯狂。跟随他多年出生入死的老战士其中也包括他从家乡带出来的赵本田都光荣了。赵本田入伍时才16岁,他老子送他参军时的情景仍清晰地留在他的记忆深处。
赵本田出身贫苦,到了半大小子时还在为财主家放羊。那天因为贪玩,丢了一只羊,财主不分青红皂白地将他吊在树上,要他招认偷羊的事实。可他百口难辩,委屈得泪流满面。他不招认,财主手中的鞭子就不停地抽打,直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昏厥过去。等他醒来时,天上星光灿烂,是那样地冷漠无情,让他既恐惧又心寒。他忍着锥心般疼痛爬回了家,爬到那个上不遮雨,下不避寒,但却让他感到心暖的家。深明事理的父亲没有责备他,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再去责备孩子,无异于在他心灵的伤口上再添上一把盐,将他逼向绝路,他需要父母的抚慰,抚慰他受伤的心灵。
父母越是对他体贴呵护,仇恨的火焰越是在他的心中燃烧不息,他要报仇雪恨!等伤口渐渐愈合后,一天深夜,他揣上一瓶油潜入财主和小老婆住的上房的窗脚下,将大门用铁丝扣牢,抱上一捆干柴,倒上油,然后将其点燃,只听呼地一声,火苗瞬间就窜了上来,熊熊燃烧。财主夫妇被浓烟呛醒,想夺门而逃,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活活被烧死。赵本田出了心中一口恶气,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回到家里,他将复仇的经过情形说与父亲,吓得父亲叫苦不迭: “哎呀,我的小祖宗哎,你这回可把天给捅破了啊,自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可怎生得了?啊呵呵……”坐在地上的父亲一边责备,一边流泪。赵本田见父亲如此胆小怕事,却犯了拧劲:“大,你莫怕,杀头不过碗大疤,一人做事一人当,有什么我去扛,决不连累你们。”父亲说:“你这个娃呀,好不晓事,人命关天哪,你还当着小孩子过家家,赶快收拾收拾东西跟大走,去找你洪才哥,兴许还能寻条活路。”就这样,父子二人翻山越岭,跑了一天一夜的路,终于在天傍午时赶到了石洪才的部队,经过多方打听找到他。一见到石洪才,赵父就跟见到救星似的长跪不起,非要他答应收下本田。石洪才将他搀扶起来,细问究里,得知本田在老家闯下大祸,便让他参加了自己的部队。父亲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娃呀,在队伍上要好好做人,别给你洪才哥丢脸。”
想到这里,石洪才的眼窝里禁不住滚下两颗泪珠。本田在部队里确实没有忘记他大大的话,也没有给他丢脸,很快成长为一名作战勇敢的战士。记得在那次端掉鬼子在口岸镇炮楼的战斗中,部队几次发起冲锋,都被敌人强大的火力压了回来,部队付出了很大的牺牲,眼看敌人的援兵就要赶到,营长李士怀急得直跺脚,命令爆破手上去炸掉炮楼。可冲上去的爆破手一个个都倒在敌人的枪口下,敌人的机枪仍在吐着疯狂的火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秒针每跳动一下,李士怀的心口就像被人用锥子挖了一下。石洪才把赵本田叫到一边,不容置疑地说:“机枪掩护,你上!”赵本田夹起炸药包一眨眼功夫就冲到炮楼前。敌人发现了他,机枪扫射得更为猛烈了。赵本田动作敏捷地钻进敌人射击死角,迅速点燃引信,将嗤嗤冒烟的炸药包扔进射击孔,身后轰然传来一声巨响,炮楼瞬间变成一堆瓦砾,冲锋号响起,战士们冲进了镇子,与残敌展开巷战,就在这时,一个鬼子正躲在墙旮旯里,向冲在前头的石洪才瞄准射击,被赵本田一枪逮住,当场击毙。想不到这样一位勇敢的战士,这样一位历经过无数次战斗都没有倒下的英雄班长,却倒在淮阴城下,倒在74师的炮口下,真是让人痛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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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皖边区(苏中、苏北、淮南、淮北)首府淮阴城以及淮安沦入敌手,运河线被切断,形势急转直下,给解放区军民带来恐慌与不安,悲观失望的情绪,恰似瘟疫一般蔓延。这种失落和恐慌,不仅在当地老百姓和基层连队中存在着,就是在部队的高级将领中也或多或少地存在着。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如果军民中悲观失望的情绪不能在短时间内消除,势必会演变为洪水猛兽,削弱部队的战斗力,也会让地方群众对目前艰苦卓绝的斗争形势失去信心,同部队离心离德,那才是一种真正可怕的局面。
这个残酷的现实,这种危险的局面,使粟裕不得不投入到深深的思考中去。他就这个问题同谭震林、刘先胜、钟期光等讨论了很长时间,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只有尽快消除因两淮失守在当地军民中滋生起来的恐惧心里,才能化不利为有利,变被动为主动,凝聚人心,积聚力量,去迎接更加残酷的战斗。
9月18日,天空中乌云翻滚,沉雷一声接一声地吼叫着。驻扎在徐集乡胡寨村的新四军华中野战军司令部里,人头攒动,粟裕司令员正在这里召开由谭震林、刘先胜、钟期光和各师团、纵队和地方党政领导干部参加的联席会议。各位负责人穿着雨衣鱼贯而入,大小将领们都把眼光移向粟裕,等候他说话。他的沉着和冷静的脸孔,炯炯有神的目光,给人以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人们注意到,司令员从嘴角流露出一丝微笑,然后用平静的声调说: “我知道最近一段日子,大家心里憋着一股子气,很不舒服,产生起一种埋怨情绪,甚至有人对革命产生了怀疑,怀疑我们在苏北能不能立得住脚。大家不要光看我们又陷进困难里边,又受了挫折,这仅是看到阴暗的一面,而没有看到光明的一面。其实,我们正一步一步地走向胜利。远的不说,七、八月间,我们转战苏中,敌人12万,我们呢?只有2万多人,打了七仗,结果如何?我们以极小的伤亡取得歼灭国民党军5万3千人的辉煌胜利,打得常州守备司令李默庵措手不及。”
他端起茶缸饮了一口水,环顾会场,然后继续说:“我军在经过十天顽强战斗之后,已主动撤离淮阴城,自此华中战争将走向更严重、更紧张、同时将是更大胜利的阶段。为此,各部队要分别在干部战士中进行动员、解释及新的工作部署。”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这次进攻淮阴顽敌有7军、74师、28师及69师两个师约五十八个团之众的强大兵力,自11日至19日之间,发动了无数次猛烈进攻,都被我军英勇击退,毙伤顽敌5000余人。在保卫淮阴战役中,我各部队充分发挥了英勇顽强的战斗精神,但由于主力未及时赶到,各作战部队配合上尚存缺点,并为了避免处于被动,不与敌人拼消耗,我们便主动撤离淮阴。当然喽,淮阴是我华中解放区的心脏,这次撤出,在政治影响、交通运输、部队转移与财政经济等方面,都将增加很大的困难,使我今后自卫战争走入更艰苦更紧张的阶段。但是,我们争取自卫战争的胜利是有把握的,因为我们胜利的条件仍然存在。”
屋外滚过一声炸雷,震得屋顶上的尘土纷纷落下,远处扯着一连串的闪电,透过窗户在室内缭绕。粟裕停一停,向将领们的脸上望了一圈。他看见有人在轻轻点头,有人的神色开朗起来。然后继续说: “我们撤出淮阴,但决不影响坚持华中的决心。我们今后将集中力量,保卫华中,争取自卫战争的全部胜利。淮阴的撤退,将成为我军大量歼灭敌人的开始。我们撤出淮阴,并不是我们失败了,相反,这将使敌人增加困难,为我们创造取胜的有利条件。因为战争是实力的竞赛,胜负不取决于一城一地之得失,而我们所执行的是运动战、歼灭战的方针,顽敌在进攻淮阴战役中,伤亡惨重,实力损失极大,锐气顿挫,而占领淮阴后,孤军深入,战线延长,兵力更分散,更容易造成为我各个击破的弱点。而我军仍保有强大兵力,比自卫战争之前,装备改善了,战斗经验丰富了,今后防线缩短,主力集中,敌人只占少数城市,我们仍保有广大地区。有广大的分得土地的人民的强有力支持,有敌后游击战争的呼应配合,更容易进行有后方的机动作战,寻找敌人弱点,予以歼灭打击。我们还有全国各解放区自卫战争胜利的配合,只要保持强大的主力,争取主动,在敌有生力量被我逐渐歼灭之后,收复失地是不困难的。苏中前线并不因如皋、海安的放弃而陷于不利,恰恰造成我在通如、如黄线上连续胜利的条件,因而大量歼灭敌人,收复黄桥、丁堰、林梓等重镇。因此,我们目前的迫切任务是集中一切力量。击败蒋军进攻,坚持现有阵地,加强和充实主力,争取时间休整,学习自卫战争以来的胜利经验,提高军事技术,以准备迎接今后更大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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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从屋外传来一声战马的嘶鸣,沉雷喀嚓嚓从头顶上滚动过去,接着,大颗的雨点像一串串晶莹剔透的珍珠忽然被人扯断中线,纷纷垂落下来,越下越大,越下越猛,雨水打进门口,斜刺里直往屋内灌淌,大家仿佛没有看见一般。
“反摩擦时期,”粟裕声音又回荡在会场,“我们被敌人围得铁桶相似,万分困难,为什么敌人杀不进来呀?为什么能连连取得胜利?你们说,为什么?”
有一个声音在回答:“因为有陈军长和你在,天塌不下来,天大的难关也能过。”粟裕用鼻孔冷笑一声:“哼,我和陈军长不是杨二郎,没有三头六臂!是因为老百姓恨国民党军奸掳烧杀,我们同敌人作战,保护苏中的百姓免受敌人祸害;百姓一辈子受够了地主老财的盘剥欺压,我们所到之处严惩地主恶霸,为百姓伸冤报仇;老百姓痛恨地方官吏催粮催捐,苛捐杂税多如牛毛,逼得老百姓活不下去,不得不背井离乡,流离失所。我们打土豪,分田地,赈济灾民,老百姓莫不额手称庆。我们有广大群众的鼎力支持,这就是克敌制胜的法宝。”
他的话没有说完,因心中十分激动和愤怒,不得不停顿一下,端起那只用旧了的搪瓷茶杯饮了一口水,接着提高声音说: “要彻底打倒国民党反动派,要将革命进行到底,就得有一把硬骨头,不怕千辛万苦,不怕千难万难,不怕失败,勇往直前,百折不挠。敌人不会自动放下武器,要靠我们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杀。真正的革命者,在困难中不是低头叹息,而是坚强不屈,愈挫愈奋,勇往直前!”
粟裕的讲话有如拨云见日,很快贯彻到基层连队,点亮了一颗颗跳动的心;犹如春风化雨滋润着每个战士的心田。那种笼罩在战士们心中的阴霾顿时化为一种无坚不摧的力量。久违了的歌声笑语又回到了战士们中间,他们拉起了二胡,吹起了笛子,敲响了快板,军营里又重新开始了丰富多彩的生活。话不说不透,鼓不敲不响。那么复杂深奥的道理被粟裕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话就说清了,战士们心中的乌云被拨开,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
清晨,明媚的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喜鹊的喳喳欢语唤醒了沉睡中的大胡子团长。李士怀缓缓地睁开眼睛,一骨碌地从床上跳起来,匆匆地抹了一把脸,就出门去了。自从听了粟司令员的讲话,这两天,他的心情和这天气一样,豁然开朗起来。昨天晚上,他和政委殷绍礼就部队训练的事一直讨论至后半夜,审定训练科目后,上眼皮和下眼皮便不由自主地亲密起来,再也不能把它们分开。自从从淮阴撤退以来,部队又陆续补充了许多新兵。李士怀心里有本账,要把敌人彻底地打败,不能靠卖嘴皮,唱高调,花拳绣腿顶不了大事,要把自己的部队变成一支特别能战斗的队伍,必须靠过硬的技术和先进的战法去制服敌人,赢得战争的主动权。他有一种预感,他所带的这支部队和七十四师迟早有较量的一天,既然知道有那么一天要和冤家聚头,那他就要未雨绸缪,针对七十四师的战术特点,把部队训练成适应新战术的一支精兵,在战场上才能打得赢。只有平时多流汗,才能战时少流血,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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