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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宁静夜严阵以待
发布时间:2024/9/6  阅读次数:3  字体大小: 【】 【】【

      夜色渐浓。李士怀带着作战参谋来到南门渡口,站在巍峨高大的河堤上,若有所思地向着河对岸眺望,因为天黑,却什么也看不见,而脚下的阵地上,战士们都鸦雀无声地坚守在战壕里,一片宁静,但他一想到明天即将开战,心情特凝重,耳边又响起司令员的谈话:“你这个团,要不惜一切代价在涟水城防守七天七夜,坚决把敌人阻挡在废黄河南岸!”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能不能完成司令员交给的任务,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所面临的一次最严峻的考验。

       废黄河高大平整的河堤,横亘在涟水城南五六百米处。河堤被深深地掘开,挖了纵横交错的战壕和星罗棋布的掩体。这里是城南惟一的防御阵地。河堤高于城墙,是拱卫城池的天然屏障,一旦河堤失守,城墙就会完全裸露在敌人面前,在加修改造工事中,李士怀决定将阵地构筑在河堤上。

       河堤中央有一处宽大的缺口,大路从城南门伸展出来,经过缺口隐没到河水中。这就是南门渡口,也是敌人从正面进攻的必经之路,极其重要。正因为重要,在兵力部署上,李士怀特意把全团战斗力最强的第一营摆放在这里。第一营全体战士散布在四华里长的战壕里,客观地说,第一营的防线太长,在这样无险可凭的恶劣环境中,要抵御敌人的强大攻势,确是以卵击石。从敌人逼近河南岸的那一刻起,营长李保田就三番五次地向李士怀提出缩短防线,增加兵力。李保田担心防线太长,兵力分散,敌人来攻,阵地容易被突破。他这样说绝非危言耸听,本以为把困难摆出来,李士怀能从实际出发调整兵力部署,再分出点兵力给他,充实一线阵地的力量。熟料,他的这一请求才说出口就被李士怀未加思索地断然拒绝,弄得他心里老大不快。话说回来,团长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在这长达十余华里的防御阵地上,敌人重兵压境,他手中的机动兵力只有一个连,再说,敌人主攻方向不明,他怎敢轻易答应这一要求。李保田领悟到团长的深意,理解他的苦衷,血红的脸色又温和下来,兴冲冲地返回到营部,和教导员商量起战事,他要把有限的兵力用在刀刃上,挡住敌人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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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夜色渐浓。李士怀带着作战参谋来到南门渡口,站在巍峨高大的河堤上,若有所思地向着河对岸眺望,因为天黑,却什么也看不见,而脚下的阵地上,战士们都鸦雀无声地坚守在战壕里,一片宁静。此时,他想到明天即将开战,心情特凝重,耳边又响起司令员的谈话:“你这个团,要不惜一切代价在涟水城防守七天七夜,坚决把敌人阻挡在废黄河南岸!”他感到肩上的担子无比沉重,能不能完成司令员交给的任务,这或许是他一生中所面临的一次最严峻的考验。这些天来,他的心里总是不够踏实,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各种各样的问题,即便是战火即将燃烧的时刻,他仍对阵地放心不下。他这里走走,那里看看,看还有那些准备不足的地方需要补救,如果战斗打响了,再发现什么问题想补救就迟了。他知道,在这样的时刻,作为战场上的指挥员尤其需要冷静,更需要细致,只有准备充分,才能为胜利多添一份把握。但在这个无遮无挡、光秃秃的沙滩上,凭借着自己一个团的兵力挡住敌人过河,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当他走到一棵两人不能合抱的槐树边时,朝战壕里低唤了一声:“谁在这里指挥?”话音刚落,从战壕的那端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回答道:“我在这里。”李士怀一见到他就满心欢喜,这个家伙平时虽然油嘴滑舌,但打起仗来却是个拼命三郎,特别可爱。他向他询问了阵地上的火力、兵力部署情况,大个子比手划脚地说了一番,李士怀听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打仗啊,你小子可不要跟我吊儿郎当啦!”。

       大个子把头一扭,显然对他的批评表示出不满,嘟哝道:“别以老印象看人,我邢献良说归说,笑归笑,打起仗来可钉是钉,卯是卯,一点也不含糊,这是一贯的优良传统嘛,你首长又不是不知道。”

       李士怀被他的幽默逗乐了,笑着说:“响鼓还要重锤敲,给你敲敲边鼓总没坏处,你能说到做到,我这心里也就踏实了。不过,你还得给我留点神,千万不能粗心大意。”

       邢献良觉得团长对他还是不够放心,怄气地说:“得啦,好听的话咱把它先收起来,你就看我在战场上的行动吧!”

       李士怀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好,我等你的好消息!”

       刚才和团长说话的这个小伙子,就是第一营二连三排排长邢献良。在团里,他是个挂上号的调皮大王。只因他从小是个放牛娃,在和别人的吵吵骂骂中长大,说话口无遮拦,油腔滑调,满肚子俏皮话。参加革命后,干的又是司号员、通信兵之类的工作,养成了粗犷散漫的性格。他心眼灵活,口齿伶俐,平常专爱挑剔领导的小毛病。不论好事坏事,经他那张嘴加工后,就变成了俏皮话,让人笑出泪来。不过,他的这种与生俱来的语言艺术倒产生了一种凝聚力。闲来无事,战士们都爱围着他找乐,对他产生起信任感。他又是个“怪话筒子”,连队上有的干部不喜欢他,认为他爱钻牛角尖,鸡蛋里挑骨头瞎编排他们,人前人后说话不顾场合,削弱他们在战士中的威信。上面几次要提拔他,硬是让这些人在里面给拦下来了。惟独连长石洪才喜欢他,经常在连队干部会议上为他说好话:“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十个指头伸出有长短。不要以老印象看人,不要戴有色眼镜看人。我们应该多看看邢献良的长处,别的我不说,大家也看到,就作战勇敢这一条,邢献良就值得学习,他为我们连争得了许多荣誉,这一点就很了不起。他心直口快、爱提意见也不见得就是缺点,至少说能使我们避免工作上的一些失误。当然喽,他有缺点,我们还是要批评他,诚恳地帮助他,桥归桥,路归路,这就叫一分为二的辨证看人嘛。”

       虽然,邢献良刚才的表态团长很满意,但南门渡口毕竟是个防守要点。愣忖片刻,李士怀又特别叮嘱他说:

       “话虽这么说,可你还得要格外小心,大意不得。敌人不从南门来攻便罢,要真来的话,你是首当其冲,突破口准会选在你这里。” “敌人肯定会从南门进攻!”邢献良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李士怀说。

       李士怀不禁一愣,问道:“怎么见得?你有啥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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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邢献良不急不忙地说:“天黑前,我看到河对岸来了一拨戴烧饼帽子的敌军官,他们趴在那里,鬼头鬼脑地嘀咕了好一阵子,还有河滩后边的村庄上又新添了许多戴暗绿色钢盔的部队。这些都是敌人把主要进攻方向选择在南门渡口的迹象。”

       李士怀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觉得邢献良说的有一定道理,便抬起头来对他说: “不管敌人从不从南门来攻,你都要照他来的打算,把准备工作搞充分点,做到有备无患!你看还有什么困难吗?”

       邢献良思考了一会,便趁机把他早就想提而一直未敢开口的要求说了出来,说:“你叫营长把营里的小炮班给我吧,再多给我些手榴弹。”

       说起这小炮班,它可是营长的命根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轻易使用它的。邢献良每次打仗总在打它的主意,想把营长手中的王牌抓到自己的手上。

       在战场上,邢献良最喜欢的武器就是机枪、小炮、手榴弹,还有就是拼刺刀。他觉得这些东西使用起来最痛快,最过瘾。在苏中的加力战斗中,他就是用小炮摧毁了敌人以为最坚固的工事——钢筋和水泥浇铸起来的碉堡,打掉了敌人的火力点,才使大部队疾风扫落叶般地冲了进去,将负隅顽抗的敌人彻底消灭,缴获了大批的武器弹药,充实了部队。今天下午,他就为小炮班的事跟营长磨蹭了半天,可李保田对他来个闭口不谈,搞得他十分懊恼,浑身不自在。这会儿团长来了,他像遇到了救星,认为只要团长能答应,就不怕你李保田不给,胳膊还能扭得过大腿?

       李士怀对他提的这个要求,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原来最复杂的事情解决起来却是这么简单,高兴得他像孩子似的又是行举手礼又是鞠躬,油腔滑调的老毛病忍不住又犯了起来,说: “我的好团长哎,你这才叫有爱兵观念嘛!”

       李士怀板起脸来,严肃认真地对他说:“你少跟我来这一套,明天要是守不住阵地,看我怎么收拾你。”邢献良拍着胸脯说:“我的好团长哎,你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宽心吧,明天要是阵地守不住,我邢献良就提着脑袋来见你!”

       李士怀走了,邢献良回到了战壕里,两只眼睛睁得跟铜铃似的,目不转睛地盯着河对岸。河面上飘起了一层薄雾,微弱的月光下,河水泛起了粼粼波光。敌人的士兵隐蔽在河南岸的工事里,偶尔闪烁着点点亮光,瞬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河南岸的沙滩上夹杂着人声和杂沓的脚步声,隐隐约约地传来铁锹碰击沙石的响声,是敌人的工兵在构筑阵地。河边的路上响起一阵摩托车的吼叫声和汽车马达的引擎声,大概有许多汽车开到了那片沙滩的附近,只是看不见汽车车头的灯光。他狠狠地啐了一口,骂道:“混蛋,在架大炮哩!”顺手拣起一块石子,向河对岸猛摔过去,石子落在河水里,发出了嗵地一声响,哒!哒!哒!敌人射过来一长串的机关枪子弹。邢献良的身子赶紧往战壕里一缩,吐了吐舌头,双手把枪抱住,顺着战壕,跑进了掩蔽部。

       营部的小炮班来了,背了三门小炮,还带来了几筐手榴弹。这给他一个莫大的惊喜,还是团长的话好说,他想他不能辜负团长对他的殷切期望,他要在战场上好好地露一手,打出威风来,下次跟团长也好说话。他把小炮班安顿好,又分了些手榴弹给小炮班,然后对他们说:“把这个好好地保存着,明天敌人冲过来,远的你就喂他炮弹,近的就请他尝尝这个玩意。”小炮班班长问:“要是炮打坏了呢?”,“不是还有手榴弹吗,手榴弹甩完了,你就用洋锹洋镐跟他们干!”邢献良对这家伙在这个时候问这么个笨头笨脑的问题,有点不耐烦,没好气地说。

      丢下小炮班,他又去各班检查了一遍。战前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他的心里感到满意,就对战士们说:“来!来!来!时候不早了,大家抓紧时间搞个鼻子朝天,好好地睡上一觉,养精蓄锐,明天好跟敌人干!”他一开口说话,战士们就吃吃地笑。战士们从来不怕他,都爱跟他嬉皮笑脸地开玩笑,却从内心里喜欢他,敬重他。别的不说,就凭打仗勇敢这一条,就赢得了战士们对他的莫大信任。

       累了一天,战士们刚躺下就鼾声如雷,睡得既香又沉。邢献良自己反倒睡不着,刚躺下又坐起来,悄悄地爬出掩蔽部,在阵地上溜达起来。夜漫长而又寂静。深邃的天空蓝得有点恐怖可怕,满天星光灿烂,这预示着明天又是一个晴朗的天气,敌人的飞机又该来撒野了。河对岸敌人的阵地上已经平静下来,沉寂,多么恼人的沉寂啊!说句实话,他最讨厌这种战斗前的沉寂。这种紧张而又沉默的气氛,就好比冬天河里结得厚而结实的冰块,压得人胸口喘不过气来。从战壕里眺望着西南方向,漆黑的夜,像无边无际的海洋沉睡在那里。淮阴城隐没在这夜幕的背后什么地方呢?他想见到它,却怎么也看不见。不过,那高大威严的城墙,那鳞次栉比的房屋,那狭窄潮湿的街道,那城外的运河……都深深地烙在了他的记忆里,此时又在他的脑海里闪现着。失落了,淮阴失落了,这是一件多么严酷多么让人心疼的事情啊!

       他想起了一个月前的淮阴保卫战,那些日子正是人们沉浸在苏中七战七捷的欢呼声里,部队包围了海安城,眼看苏中战役就要胜利结束了,偏偏就在这当口,张灵甫指挥他的七十四师,乘虚奔袭两淮。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部队从海安城下撤退出来,不分白天黑夜一个劲地往北赶,最后在大雨滂沱中,坐在运河里那艘蒸汽腾腾的小火轮上,顶着敌机的低空扫射,赶到了淮阴城下,和七十四师进行了顽强激战。“保卫两淮!” “保卫华中的心脏!” “争取时间,等待主力的集结,消灭七十四师!”那是多么激动人心的口号啊!意想不到的是,就在那最后的时刻,就在主力部队大举出击的前一天的黎明,阵地被敌人突破了,整个战役计划破灭了,淮阴城沦陷了!如日中天的华中局势,瞬间急转直下,变得乌云翻滚,风雨飘摇起来。

       在退出两淮的日子里,他吃不下睡不眠,烦恼和焦虑像团黑色的阴影缠绕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辛辛苦苦解放出来的大片土地,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敌人轻而易举地占领,这简直就是在他的心上剜去了一块肉。随着这逆转的战局跟随而来的是一股惶恐的暗流,向人们的心灵深处袭来“今后怎么办?” “华中能不能保得住?” “丢了华中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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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甘心面对这个现实,他见不得也容不得敌人在他的面前耀武扬威,他从内心里渴望着同敌人接触,跟敌人交手,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把战局扭转过来。直到听了粟裕司令员对华中局势讲话的传达,他才从阴影里挣脱出来,多少天来,积聚在心中的阴郁才开始渐渐地疏散了,心灵的世界里又出现了柳暗花明。是啊,还是司令员站得高看的远,他分析得多好啊,丢了两淮,我们的主力还在,敌人战线拉长了,兵力分散了,更容易暴露出他的弱点,更容易为我寻找到歼敌战机,这将是我们大规模歼灭敌人的开始……说得多好啊,咱们咋就没想到这一层?司令员的讲话犹如春风化雨,犹如雨后初晴的日出,拨开了他和战友们心中的阴霾。他和战士们抓住一点一滴的时间抓紧训练,不断提高战术水平,补充到排里的十多名新战士,除了孙祥国等少数几位枪法打得好外,绝大多数新兵摸到枪这玩意儿还是大姑娘坐轿子——头一回,没有射击基础,更不要说投弹和防空防炮,他让老兵带新兵,手把手地练,总算让这些新战士掌握了射击技术和防空防炮等知识。那天纵队首长来看他们的训练,对新战士取得的射击成绩赞不绝口,这让他的心里才感到踏实些。如今大战终于来临了,他该怎样带领着这些战士冲锋陷阵,阻挡住敌人的进攻,把敌人打垮,取得这场战役的胜利呢?

       黑暗中,有一个黑影从战壕的那边向他走来。“谁?”他用警惕的目光低声吆喝道。

       “是我!”当来人离他只有两三米远的时候,他才辨认出来,是连队的指导员董继光,他是奉命率领小分队去河南岸破路毁桥,完成阻击任务后晚饭前才回到阵地的。由于时间紧迫,他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就赶来阵地检查夜间战斗警戒情况。“老邢,你看明天敌人会不会来?”董继光问:

       “准来!他娘的,这场买卖做定了。”邢献良用肯定的语气说。
       “依我看,也是这样。那你得格外注意啊!”指导员说。
       “没问题,老子正等着他哩,就怕他龟孙子不敢来哩!”邢献良截断指导员的话。

       董继光对他说的大话有些不悦,批评他说: “你呀,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老毛病改不掉,粗心大意,像这样下去你总要吃亏的。”

       邢献良平时就怕别人说话噜苏,他用沉默表示对指导员批评的不满和抵触。

       见他不吭声,董继光便进一步劝说他: “小心驶得万年船,任何时候都必须保持高度的警惕,有备才能无患嘛!现在排里增加了许多新战士,他们都是头一回接触战斗,没有战斗经验,老的骨干减少了,这就更不能疏忽大意……”

       “你说的这些事,我都作了妥善安排。比如说老兵带新兵的问题,防空防炮问题,节省弹药问题,隐蔽目标问题,我都一件一件地落实好了。你看战士们睡得多香多甜,要是心里不踏实,他们能睡得着吗?!”

       董继光摸进每个避弹坑里检查一遍,心里总算安定下来,对刚才的批评感到有些冒失,倒觉得对他有些过意不去。临走时对邢献良说: “老邢,明天要是情况发生了,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来帮助你。”

       从心里说,邢献良对指导员还是很佩服的,这个人为人实在,办事严谨,作风踏实,没有弯弯套套,最叫他佩服的还是打仗勇敢,身先士卒,而又善于指挥。他临走时丢下的那句话多少让他在心里感到一丝慰藉和鼓舞。

       邢献良笑着说: “放心吧,指导员!这两天你也够累的,时候不早了,再过一会天就亮了,你就回去早点歇着吧,老鼠拖锨柄——大头还在后头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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