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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八怪”何曾是八家
发布时间:2024/11/21  阅读次数:0  字体大小: 【】 【】【

      第十一章 “八怪”何曾是八家
  就像对扬州的“二十四桥”众说纷纭一样,对“扬州八怪”的人数、成员出入也说法不一。有一点似乎是一致的,“二十四桥”也好,“扬州八怪”也好,不能当作实数,只是“群体”的代称吧了。在“八怪”中,除了约定俗成的提惯了的上面八位以外,其他的“或列其中”的人物也不可不提,何况,其中有些人在书画上的成就和在绘画史上的影响,并不比那八位小,故在这里一并作简略的介绍。

   一、后尚左生——高凤翰
  高凤翰(1683年—1748年)字西园,号南村,晚号南阜老人,山东胶州人,住在近海的三里河村。据说他祖上“籍列盐户”,那就是盐民了。不过到他出生时,家中有池有亭,花竹繁茂,父亲高恭中过举,任过淄川教官,已不是一般晒盐亭户可以相比的。高凤翰年轻时随在淄川读书,很有才气。
  淄川诗人张笃庆称赞他“佳儿弱冠弄柔翰,笔阵横扫千人军”,评价不低。《聊斋志异》的作者蒲松龄与他结为忘年交,后来他为《聊斋志异》作跋,说:“文人失职而志不平,毋亦当事者之责也。”说明他们很相契。甚至名闻全国的诗人王渔洋临终前也要认他为私淑弟子。他有才华,也曾经“埋头荒村郁郁看屋壁者逾二十年”来学习制艺,但一再科试失意,“牢落名场无所遇”。“埋头”而曰“郁郁”,他对制艺不感兴趣大概也是事实。
  科场不利就寄情艺苑。他与篆刻家朱文震,书画家兼收藏家又是鲁中名士的张杞园、张卯君父子往来甚密,受到薰陶,这对他以后从事诗、书、画、印的创作打下了根基。雍正五年(1727年),在胶州知府黄云瑞的推荐下,应贤良方正科名列一等,还在圆明园受到雍正的接见,高凤翰仕途上算出了头。旋被授为安徽歙县县丞,但上任不久即遭人诬告,经审查无据后调任绩溪县令。雍正十一年(1733年)改任江苏仪征县丞监泰州坝监掣。监掣是个管盐政的小官。他出身海边,与晒盐的亭户为邻,现在又管盐政,对盐民的痛苦深有了解,曾有诗叹道:“得盐尽入豪贾手,终年空作牛马走”。同情盐民必然要得罪“豪贾”——大盐商们。这时他的老友又是上司的两淮盐运使卢雅雨被盐商诬陷获罪流放,也顺便加了他个同党的罪名而被捕入狱。尽管他力辩无辜,拖拖拉拉还是被监禁了三年,待到冤情大白,无罪释放,他的右臂已成残废了。
  从此他不再为官,以书画治印为生。右手不能活动,改用左手创作。元代郑元祐号尚左生,他沿用这个故实,号“后尚左生”,称“丁卯残人”。他早年的书画作品,风格秀劲圆润,用左手后,风格大变,他在一封信中说:“弟右手之废,其苦尤不胜言,近试以左腕代之,殊大有味,其生拗涩拙,有万非右手所及。”画如此,字如此,乃至篆刻亦如此,这种“熟后生”的“生拗涩拙”之趣,是人品与艺术的升华。
  他的足迹遍及扬州、杭州、湖州、镇江、苏州各地,而以寓扬为最久。他在扬州住南柳巷大儒坊董子祠(祀奉汉代大儒董仲舒的祠堂)内,与郑板桥、金农、高翔、李鱓等友谊甚深,也是马氏小玲珑山馆的常客,书画研讨,诗酒唱和,成为佳话。郑板桥那方有名的“七品官耳”的印章,就是他刻制的。
  乾隆六年(1741年),老残的高凤翰回到故乡,八年(1743年)为自己在胶县西之辛置岭挖好了生圹,并撰《生圹志》。十三年(1748年)冬病故,享年65岁。他的墓碑是后来郑板桥补书的。

   二、飘蓬者——华嵒
  华嵒(1682年—1756年)字秋岳,福建上杭县白砂里人。上杭县属汀洲,汀洲古名新罗,为了“不忘梓桑”,他取号新罗山人、白砂山人。后人为称呼上顺便,便叫他华新罗。又因青年离乡,至老未归,自喻为“飘蓬者”。
  华嵒出生于一个造纸工人的家庭,没读几年书就辍学当了造纸坊的漕头小徒工。他人聪明,从小就喜欢书画,也喜欢写诗,经过不断努力,很有些成绩。但因他出身低微,乡绅大人们瞧不起他。康熙四十二年(1703年)华氏家族重建祠堂,有人主张要华嵒为祠堂作壁画,族长不同意。他不服气,在一个夜晚偷偷跑进祠堂,爬上梯子一口气画了“高山云鹤”、“水国浮牛”、“青松悬崖”和“倚马题诗”四幅画,然后就远走他乡去卖画了,这年他21岁。在外乡卖画也不容易。有一次在北京他向某权贵赠画,这位权贵根本没有把他的画放在眼里,只是悯他贫贱,用原画包了银子还给他,这使他十分伤心。
  康熙五十年(1718年)以后,华嵒到杭州卖画,这是他艺术上的一个转折点。他在这里结识了徐逢吉、厉鹗、蒋雪樵、吴安石等浙中的知名学者,在他们的影响下,华嵒的文化素质和艺术情趣有了很大的提高,加上游历了许多山水名胜,他的胸襟也开阔了。这个自学成才的画工,一下子跻身于文人画家之列,得到了各方面的赞扬。
  雍正十年(1732年),华嵒开始了定居扬州20年的生活。他先住小东门客寓,后来结识了诗人员果堂,便住到员的家中。这位员先生“淡然咀无味,缈耳却尘喧”,只爱闭门读书,琅琅书声,破壁可闻。在这样的环境里,华嵒受到感染,更潜心于诗画的钻研了。
  这时正是后来被列入“八怪”的那些人最为集中和活跃的时期,华嵒得与金农、郑板桥、高翔以及员燉、许滨、丁皋、程兆熊等结下了友谊,又经常参加马氏兄弟主持的邗江诗社的活动。在互相的切磋评赏中,华嵒从传统文人画的画风突破一层,在工笔与写意之间别创新路,表现出一种清新活泼、空灵机趣的风致,题材也由传统山水转向花鸟人物。金农在《画竹题记》中特别提到华嵒:
  汀洲华嵒秋岳,……尝画兰草纸卷,卷有五丈者,一炊饭顷便能了事,清而不媚,恍闻幽香散空谷之中,……
  余恨不能踵其后尘也。
  这样的境界,是在扬州的艺术氛围中酝酿而成的。
  华嵒在扬州画誉颇著,但生活仍很清苦,在扬州的最后几年中贫病无依,心境黯然,发出了“我命轻如叶,漂漂浪里浮”的叹息。乾隆十七年(1752年),他70岁,怀着丧妻之痛和思子之情,离开扬州回到杭州的旧居“解弢馆”。除了写诗作画,便是靠教学授徒的收入为生,过着恬淡而自适的日子,直到乾隆二十一年去世,享年74岁。

   三、小说中的人物——李葂
  吴敬梓的《儒林外史》中写了个安徽怀宁县人、考秀才中第一的人物季萑号苇萧。据后人考证,这位风流雅谑的秀才的原型,就是也被列入“扬州八怪”的李葂。
  李葂,字啸村,安徽怀宁人,少年应童子试,名列第一。他诗名颇高而场屋潦倒,只好抱着“浪迹天涯无定踪”的心情奔走各地,靠卖书鬻画为生。
  李葂在家乡时,得到六安州知府卢见曾的赏识,同时受到卢赏识的,还有当时任歙县丞的高凤翰。卢任两淮盐运使,高任泰州监掣,卢便把李葂也邀到扬州,成为卢平山雅集及各种诗酒集会的座上客。后来卢见曾被诬获罪,高凤翰也受到牵连,他以友人的安危为重,留扬不去,从此再也没有留心过功名。直到卢第二次任两淮盐运使,时间已过了18年,他仍是个布衣。乾隆十七年(1751年)南巡,李葂由卢的推荐,在南京龙潭接驾,奉召试诗,得到赏赐,使他感慨不已。他在扬州与李葂友善,人称“二李”。有一次郑板桥生日,他以对联为贺,打开上联是“三绝诗书画”,郑苦思冥想猜不出下联的对句将是什么,打开一看为“一官归去来”,郑板桥称妙钦佩不已。他为卢见曾画过“虹桥揽胜图”,一时为人称道。但他的作品传世不多,扬州博物馆藏有他的“墨荷图轴”,或可窥见其大致风格。著有《啸村近体诗》三卷,诗风警拔。
  李葂和吴敬梓是好朋友,吴的集中有好几首赠他的诗。吴的朋友如吴檠、金榘、商盘、金兆燕等,也就成了他的朋友,相互唱酬很多。吴对他很了解,便把他写入小说中。李葂在瓜洲侨寓过,《儒林外史》中就有写季苇萧“在瓜洲管关税”的事。李葂在扬州娶过小老婆,《儒林外史》第二十四回就有季苇萧在扬州娶小老婆的事:
  ……当下搭船,一直来到扬州,往道口去问季苇萧的下处。……鲍廷玺悄悄向季苇萧道:“姑爷,你前面的姑奶不曾听见怎的,你怎么又做这件事?”季苇萧指着对联与他看道:“你不见‘才子佳人信有之’?我们风流人物,只要才子佳人会合,一房两房,何足为奇!”
  把李葂的举止口吻写得活灵活现。《儒林外史》所写的季苇萧和荀玫的关系,也即李葂与卢见曾的关系。在“扬州八怪”中,与小说作者有交往并被写入小说的,李葂恐怕是仅有的一例。
  可惜对李葂生卒年,至今还不大清楚。卢见曾再任两淮是乾隆十八年(1753年),秦大士为李葂诗选作的序言上说:“卢公再任两淮,而已叹啸村之衰且老矣,未几病而归,归而卒”。以此推测,李勉当卒于乾隆十九年前后。

   四、闵孝子——闵贞
  在列入“扬州八怪”的画家中,闵贞学画的经历颇为奇特。他不是,至少首先不是因为爱好、因为穷,而是为了要尽孝道。
  他是江西人,因侨居汉口,又被目为湖北人。相传他父母早丧,思念不已,便开始学肖像画。他追写成父母的遗容后,每到岁时伏腊,都悬挂致祭,哭得泣不成声。他的举动感动了不少人,闵孝子的名称遂传开了。
  他是从肖像画入手的,所以他的人物仕女的造型都准确生动。兰叶描法是如此,阔笔大写意也是如此,不过更为奇纵跌宕罢了。扬州博物馆收藏的《八子观灯图》,可以见到这种神采。他也擅画花卉,并涉猎山水,但不多见。
  他是个很有个性的人,不轻易为人作画,遇到知交或寒素之人,请他画就画,不请他画他也会主动画。富贵人找他作画,付了厚资成年不见他动一笔。据说两广总督要他的画,他竟远远躲到了北京;北京显宦梁某令作画,他宁可饿两个月也不肯动笔。画是商品,更是人品,商品可卖人品不可卖,他把这种界限划得很清。
  闵贞来扬州卖过画,这不能成为列他为“扬州八怪”的理由。重要的还是人格画风上的一致吧!

   五、苇间居士——边寿民
  提起边寿民,人们首先想起他画的芦雁。他诗词书画兼工,尤长于花鸟,但最出名的是芦雁。苇间居士的别号就是由画芦雁而来的。他画芦雁全靠细心体察,所谓“我画芦雁求粉本,苇间老屋日开门”。据说他每到秋天就结屋荒洲,从窗孔观察芦雁的各种形态。由于与表现的对象为伴,神与物游,加之笔端倾注情感,所以落在纸上,神态逼真,诗意盎然。郑板桥有诗称颂说:“画雁分明见雁鸣,缣缃飒飒荻芦声。
  笔头何限秋风冷,尽是关心别离情。”确是道着了好处。边寿民(1684年—1752年)原名维祺,字颐公,江苏淮安人。出生于一个贫苦的读书人家庭,青年中过秀才,以授徒为业,中年游去四方,靠书画为生。雍正在潜邸时就喜欢他的画,收藏过四幅。他没有以此为进身之阶,仍过他落拓的书画生活。据他的同乡程晋芳在《淮阴书屋记》中说:“四方求者络绎,至则盘礴坐亭内,煮茶焚香,督童子磨大丸墨注砚中,杂研丹黄靛垩,舐笔伸纸随意所作。”“目与心契,画与神契,以故人争宝之。”他的画是很受人们的欢迎和珍爱的。
  他到扬州卖过画,结识了郑板桥、华嵒、许滨等人。华嵒等还为他画过《苇间书屋图》,卢见曾在上面题了诗。扬州给他的印象很深,离开后时时萦怀不已。“妙香零落在扬州,楚客招魂亿旧游”,表达了他对扬州的眷念之情。

   六、筿园客——陈撰
  陈撰(1686年—1758年?),字楞山,号玉几,钱塘(今杭州)人。曾从学于著名学者毛奇龄,有很高的学识修养。他生活贫苦而个性孤洁,不愿交结达官贵人,以书画之技游于江淮,长期住在扬州。先住盐商项氏家中,“衣食皆赖主人,然不以为累”,和寄人篱下者不同,保持了自己的独立人格。后又馆于程梦星的筿园。当时程氏的筿园、马氏的小玲珑山馆和郑氏的休园,为邗上三大文会之所,由书画诗文的交往,得与汪士慎、郑板桥结为文友。乾隆元年被荐举博宏词科,他拒不应试,一直在扬州过他的诗画生涯。
  他的书画全出自己意,“书无师承,画绝摹仿”,直抒胸臆。他画花卉,也画山水,尤精于画墨梅,萧疏隽逸,与李鱓齐名。他不轻易动笔,“每一纸落人间,珍若拱璧”,所以他的画流传不多,所传者亦以精采的小品为多。另有《玉几山人诗集》传世,人称其“戛戛独造,如其为人”。
  他晚年无子,有一女嫁与画家许滨,他与女婿同住大盐商江春的康山草堂。他死后由江春出资归葬于杭州南屏山之阳。

   七、白云帝子——杨法
  在列入“扬州八怪”的诸人中,杨法的生平最为不详,只知道他字己军,号白云帝子,南京人。他到过长江中游的“汉上”“南昌”,主要活动在扬州,“来扬州寓地藏庵,与小山上人善”。从白云帝子的别号,知他也是个孤高傲世的人物。
  他工篆隶,精考证,擅诗文。现在所知,他曾与华嵒一道为扬州盐商徐氏所藏的周太仆铜鬲书过释文,作过绘画,为大盐商的贺园题过园名,还为盐商黄园写过“桐间月上,柳下风来”的对联。他的花卉风格略近华嵒,但留传极少,扬州博物馆有他的《绣球月季双幅轴》,可以窥其一斑。
  他和汪士慎交好,有不少唱酬。汪的《巢林集》有《怀杨己军》诗:”春水一江隔,怀君意独真。同为林下老,谁是眼中人。野服疏狂态,沙鸥远近邻。片帆何日便,携手更相亲”。为杨法勾画了一个模糊但亲切的轮廓和道出了他们的君子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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