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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与“刺头”搭档,唯有胸宽如海、沉静如水的罗荣桓能使“林罗”相安无事,互展所长。
聂荣臻发现军团长最大的秘密是与彭德怀一争高下,这种竞争延续了三十多年。
“我只有一种才能,绝不把打赢一场战役的机会搞砸。”黄陂、草台岗伏击战为林彪赢得运动战专家的美名。蒋介石称昔日的学生——林彪为“战争的魔鬼”,悬赏十万元收购他的首级。
“短促突击”令红军损兵折将。面对“太上皇”李德,刘伯承犯颜直谏,彭德怀大骂“崽卖爷田心不痛”,林彪却训斥手下:“这种打法我也不懂,不懂就学嘛!”
林彪的机会来了,他终于进入红军最高领导层。
1930年2月,中央革命根据地红军武装扩编成立红一军团,朱德、毛泽东就任军团首长,不再兼任红四军职务。在毛泽东的提携下,二十三岁的林彪出任红四军军长,进入红军最高领导层。
为了把林彪培养成为搏击苍穹的雄鹰,毛泽东耗尽心血。他不仅要为林彪讲解自己关于中国革命的战略战术,还要精心为林彪挑选合适的副手。在这方面,毛泽东流露出一种明显的偏爱,甚至袒护。
林彪并不是一个讨人喜欢的人。朱德、陈毅就很反感他,用聂荣臻的话讲,林彪“独断专行,排挤同级政工干部,当连长时看不起营长,当营长时又反对团长,有非常浓厚的个人主义”。从林彪担任红二十八团团长起,他偏狭古怪、猜忌疑心的脾气同历任团党代表都搞不好关系,难以共事。下井冈山时,二十八团党代表何挺颖负重伤后因林彪不予理睬、抛下不管而惨遭敌人杀害。二十八团改称第一纵队后,党代表由谢唯俊继任。谢唯俊就是王明批判中央根据地所谓富农路线执行者“邓毛谢古”中的“谢”。林彪对谢唯俊也看不顺眼,经常跑到毛泽东那里告状,硬是把谢唯俊挤走了。
派谁给林彪当政委呢?毛泽东颇觉踌躇,他考虑,红四军政委除具备立场坚定、观念正确,有丰富的政工经验外,还要有宽广的胸怀,容人的度量,善于忍让、谅解,以利于搞好和林彪的团结。挑来挑去,毛泽东看中了罗荣桓。
罗荣桓出任红四军政委后,一心扑在部队建设上,把军中政治工作、宣传教育、军事训练和后勤保卫等各项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连林彪也觉得无可挑剔。因此,林彪除了负责指挥打仗和钻研战术外,对部队日常工作索性不管了,一时间,林罗之间倒也相安无事。毛泽东得悉这些情况,十分高兴,他对身边的同志说:
“谁说林彪难缠?罗荣桓在四军,不是跟林彪团结得很好吗?”
对毛泽东的这番话,罗荣桓可不敢苟同。他心里明白。在某些私下场合,罗荣桓曾这样形容与林彪共事,“和林彪共事等于判无期徒刑”。罗荣桓60年代病逝后,毛泽东对此有所醒悟,他在悼诗中这样写道:
斥鹌每闻欺大鸟,
昆鸡常笑老鹰非。
君今不幸离人世,
国有疑难可问谁?
1930年夏,全国红军开始了由游击战向运动战的转变,作战规模和战斗力大幅度提高,根据地不断巩固地向外扩展。在这一大好形势面前,主持中共中央工作的李立三不切实际地夸大国民党内部矛盾和工农红军的作战能力,提出了攻打大中城市、夺取湘鄂赣三省首先胜利的“左”倾冒险计划,命令红一军团攻打南昌,红三军团攻打长沙。毛泽东、朱德发现南昌工事坚固,敌人有重兵防守,决定改变计划,率领一军团到赣西开辟新的红色区域,避免了屯兵于坚城之下的后果。红三军团虽然乘虚攻克长沙,但是损失很大,几天后不得不退出城外。8月中旬,李立三严令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组成红一方面军,由朱德任总司令,毛泽东任总政委,组织部队第二次攻打长沙。
9月上旬,红一方面军包围长沙。当时国民党何键部队坚守不出,长沙外围地势平坦,还在数千米的开阔地带设置了三道电网,电网之后,星罗棋布、密密麻麻的尽是一座座掩体堡垒。红军缺少攻坚设备,连重机枪也只有一挺。朱德、彭德怀指挥几次硬攻,均因电网阻拦和优势火力封锁而告失败,急得直骂娘。毛泽东命令由四军担任主攻,把希望寄托在林彪身上。
林彪关在房子里琢磨了好久,急中生智,想出一条“火牛”计。他说,“前几次攻城失败的主要原因是我们缺少重武器,特别是无法突破敌人的电网,战士们一碰到这玩艺就倒。人怕电网牛不一定怕。战国时齐国大将田单为破敌阵,曾把水牛集中到一起,在犄角上捆上刀子,在尾巴上绑上油棉,一点火,牛就负痛地向前奔,在敌军阵营横冲直闯,齐国将士尾随其后,结果大获全胜,我们也可以仿效古人。”
大家一听,觉得有理。于是,部队分途征集黄牛和水牛。土豪的牛,没收征用,农民的牛,花钱收购。很快征购到了一千多头牛。
9月10日晚8时,攻城司令林彪、罗荣桓指挥部队向长沙东南郊二里牌、乌梅岭、黄土岭发起总攻,同时动用火牛阵。
“点火”。林彪一声令下,战士把牛尾上的油棉点燃,一千多头牛受到剧痛,发疯地向敌阵冲去,蹄声敲得地面发震,“哞”的叫声在夜幕下显得格外恐怖,数百名敌军在惊慌失措中被牛踩死。火牛阵初显神效,可是没持续多久,油棉烧完,疼痛减轻,电网后敌人一放枪,这些牛又哗啦啦掉转头往回跑,搞得战士东躲西藏。敌人一个反冲锋,涌到前沿指挥所跟前,离林彪、罗荣桓只剩几十米。形势危急,罗荣桓挥舞双拳喊道,“全体人员拿起武器,把敌人压下去”,指挥所警卫员、通讯员、炊事员迅速迎敌,贴身肉搏。三纵队司令员肖克一见不妙,二说不说,拔出大刀,大吼一声,“跟我来”,带领部队从侧面横击过去,打退了敌人,化险为夷。
林彪擦一把冷汗,命令停止攻城。火牛阵为什么失灵,林彪百思不解。事后不久,他带着疑问向毛泽东请教,毛泽东告诉他,“火牛阵的关键是要用木棍把两头或三头牛的颈项连在一起,并在外沿用枷子从两侧夹住,这样牛就只能低着头并列向前冲,而我们没用这招,牛一条条散兵游勇式地乱闯,所以不能起到预想的作用”。林彪这才明白过来。
事实证明,在当时敌强我弱的情况下,红军不可能攻克和长期占有中心城市。毛泽东根据敌我力量对比,又考虑到当时蒋冯阎中原之战即将结束,蒋介石有可能从北方调兵增援长沙,认为如果继续围而不克,对红军十分不利,于是说服大家撤围,返回中央根据地。
1930年11月,蒋介石调集十万兵力进攻赣南赤区。敌军兵分八路,分进合击,企图一举荡平红一方面军主力。毛泽东指挥红军部队实行“球心退却”,转移至黄陂、小布地区。12月下旬,东固之敌张辉瓒部孤军东进,朱、毛下令反攻。林彪、罗荣桓按照军委指令,亲率红四军直扑龙冈以北的上固。急行军余中,侦察员报告张辉瓒师位于龙岗。林彪立即决定改变行军路线,签署了一则十分简短的命令:
上固无敌,敌在龙岗,望全军将士奋起精神消灭之。
林彪的命令简洁精练,近乎训词,命令由参谋人员抄在一块门板上,竖在部队经过的路口,以便每一个战士都能看见。指战员一望便知。张辉瓒所部已被围困,高兴得直叫唤。30日下午,林彪率领的红四军和彭德怀率领的红三军团同时赶至龙岗地区,已与红三军、红十二军苦战一天的敌张辉瓒师抵挡不住红军的三面夹击,顿时溃不成军,土崩瓦解。此役俘敌九千余人。
1931年春,蒋介石换将易帅,派军政部长何应钦担任总司令,增兵二十万向中央根据地再度发起进攻。毛泽东将主力红军撤至根据地底部,在敌人鼻子底下隐匿了二十天之久,而敌军毫无察觉。5月14日,红军破译敌人电讯,得悉敌二十八、四十七师将离开富田进占东固,其中公秉藩之二十八师经中洞靠拢东固;王金铭之四十七师沿观音崖、七寸岭向东固攻击前进。红军总部决定吃掉这两股敌人。命令由毛泽东亲手签发,为了保密,连军参谋长也不知晓。这一仗的关键在于观音崖方面。
由富田到东固,中间横亘着一座大山,七寸岭、观音崖是敌军必经的两处险隘。5月15日,林彪率领红四军抢占了这两处隘关,与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御林军”四十七师展开激战,白刃相交,刺刀见红,战斗十分激烈和残酷。
按照红军当时的规定,行军打仗,军事首长走前面,政治委员留后面。战斗一打响,这一规定被打了折扣,林彪、罗荣桓和各师团军政首长都亲临前线指挥作战。炮弹爆炸声和战士们的冲杀声响彻云霄。突然,一发炮弹突然在师团首长所站处旁边爆炸,击中了站在林彪左边的红十一师政委罗瑞卿,受伤部位就在太阳穴附近。林彪下令将罗瑞卿抬下去抢救,继续组织部队反击,以攻对攻,把敌军逼出阵地,压到山洼中消灭。
罗瑞卿被抬到后方,陷入昏迷之中。医生估计这位政委可能会牺牲,便通知后勤部门做一副棺材,准备收殓。
可是,罗瑞卿却神奇地活了下来。当他苏醒过来时,他的军政上司,林彪、罗荣桓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红军横扫七百里,五战皆捷,俘敌二万,粉碎了敌人的第二次反革命“围剿”。
蒋介石痛心疾首之余,感到“步步为营”的战法失之过缓,改取“长驱直入”的方针。1931年7月,蒋介石亲挂帅印,发誓“不获全胜,不回南京”,指挥三十万大军洪水一般由北而南进攻中央革命根据地,几乎占领了整个苏区。由于敌军来势凶猛,红军不能在根据地腹部进行集结调动,只好冒着酷暑,绕道千里,经瑞金至兴国地区集结力量。8~9月间,红军发起旋风般的总攻击,经莲塘、良村、黄陂、老营盘、方石岭五次战斗,歼敌三万。蒋介石再次损兵折将,无功而返。
1932年3月,中央军委决定恢复重建红一军团,任命林彪担任军团长。这年,林彪二十五岁。
自1930年至1932年,在三年时间内,林彪率领的红四军纵横驰骋,战功卓著,声名鹊起。林彪的声望也已超过一般军事将领,与号称为“红军之狮”的彭德怀齐名,并驾齐驱,双峰对峙。
林彪和彭德怀是中央红军中的两员名将。一位外国友人在仔细比较了他俩的性格特征、处世风格和指挥才能之后,写了一段十分精彩的文字:
彭德怀一生中说话坦率,不转弯抹角。彭写文章措词明白有力,篇幅往往很长,言词诚恳而激烈,使人一听就了解他的观点。他的部下常说,“他和革命结了婚”。面对那些折磨他的人,他捶着桌子,厉声斥责他们,响声震动牢房的墙壁。“我什么都不怕”,他大声吼着,“你们可以枪毙我,你们的末日不远了”。
林彪看上去不像彭德怀那样直率和精力充沛。他比彭年轻八岁,长得十分瘦削,他的脸是椭圆形的,肤色浅黑,显得很清秀。彭经常和部下交谈,而林却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对许多人来说,林似乎生性腼腆和含蓄。找不到称颂他对部下热情和爱护的故事。他在红军指挥官中的同事都尊敬他,但他一开口就是谈正经事。
毛手下的高级指挥官虽然性格各异,但他们配合得很好。林彪善于声东击西和隐蔽自己,善于奇袭和伏击,善于从侧翼和敌后发起进攻和使用计谋。他的胆量和善用疑兵超过了任何人。不过,据说他只在有十分把握时才出战。而彭德怀总是从正面进攻敌人,他打仗极为勇猛,对手一次又一次被消灭。彭认为打一场战斗,必须使得失相抵,或得大于失,要多缴获枪炮,多抓俘虏,并更多地把战俘转化为红军。这才算打好了仗。
事实上,从1932年春开始,林彪就暗自憋劲与彭德怀一试高低,一心要超过这位敦厚朴实的军团长。这是一场灵鹰与雄狮之间的、同志式的较量与竞争。
1932年春,聂荣臻走马上任,担任了红一军团的政治委员。
聂荣臻上任没几天,发现林彪有一个神秘的小本子,经常随身装在口袋里,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指挥的历次战役和战役中歼敌、俘虏、缴获战利品的数字。而一旦谈论到这些数字,林彪便立刻变得神采飞扬,他掏出小本子一页页往下念,平素木讷古板的脸上顿时容光焕发,他的部下便知道,“军团长又活了”。
1933年春,林彪在他的小本子上,又写上了这样一行文字,“1933年2月,指挥黄陂、草台岗战役,歼敌三个师,俘获二万五千余人”。林彪为何对这次战役如此重视呢?
黄陂、草台岗战役是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中央红军打的最大的一次伏击战。战役的全胜,使林彪善于组织大部队、大兵团作战的传闻更加为人们所折服,“常胜将军”的美名也不胫而走。有一次,当他的老部下吴法宪向他请教作战要诀时,林彪不无得意地引黄陂、草台岗伏击战为例,对吴法宪传授道:
我有“常胜将军”的美名,这并不是我有什么特别的才能。事实上,我只有一种才能,我绝不把打赢一场战役的机会搞砸,这个机会绝对不能放过。机会一旦失去,就永远不会回来。
黄陂、草台岗战役的关键,是红军极其准确地把握住了第四次反“围剿”斗争中稍纵即逝的一线机会。
1932年冬,蒋介石调集五十万人马,分左、中、右三路大军,向中央根据地发动了第四次“围剿”。当时,毛泽东已被王明“左”倾冒险主义者逐出了在红军中的领导位置,剥夺了在政治和军事问题上的决策权。前线指挥由朱德、周恩来担任。“围剿”一开始,敌人主力即由西北向东南齐头并进,步步紧逼。到1933年2月初,敌中路军以十个师的兵力分三个纵队向南丰、广昌前进。12日,红军进攻南丰,示形于敌。敌军为救援南丰,与红军主力决战,以第一纵队之五十二、五十九师取道永丰、乐安向宜黄南部急进,将整个左翼裸露于红军的面前。
这时,红军总部当机立断,迅速命令红军主力自南丰撤退,隐蔽集中四五万优势兵力于黄陂以北地区,然后从两翼包抄北上。
按照总部的部署,红军部队兵分左、右两翼。左翼为红一军团、红三军团和第二十一军,进至黄陂一线设伏,整个左翼部队由林彪、聂荣臻统一指挥;右翼为红五军团和第二十二军,负责阻击敌人和掩护红军右侧。
林彪作为此次战役战场指挥,在与彭德怀、董振堂等人商量后,决定左翼采取平行路线,隐蔽接敌,准备以伏击、侧击、兜击等手段,从左至右逐次消灭敌五十二师、五十九师。大家约定,以林彪打响的枪声作为总攻信号。
2月下旬,适逢连日阴雨,白天山野昏暗,浓雾笼罩山头,不见人影,入夜则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加之道路泥泞,又粘又滑,给部队进入设伏阵地带来了很多困难。27日拂晓前,徐彦刚、罗瑞卿率七、九两个师和炮兵连在右,林彪、聂荣臻率十、十一两个师在左,同时进入阵地。彭德怀率红三军团并进,在红一军团之后依次摆开。各师、团、营迅速展开,隐蔽于丛山密林之中。
红一军团的军团部和红十一师指挥所设在一道山沟里。山沟东口便是大路,相距仅一千余米。由于红十一师位于谷口,很容易被敌人突破,林彪不放心。他亲自检查了十一师的阵地,要求他们加强西面火力。
清晨,四周群山幽静,山泉淙淙。八九点钟,太阳升起,浓雾逐渐消散。不一会,雾散天清,敌人也大摇大摆地进入了火力射程之内。
首先过来的,是敌五十二师。全师二个旅四个团毫无戒备地从指挥所前走过。“打不打?”参谋请示林彪。
林彪冷静地说:“等辎重部队。”他判断,敌人大部队行动不可能没有辎重部队。不出林彪所料,敌人辎重部队过来了。“打吧?!”参谋人员又请示。
林彪仍是冷静地说:“等护卫团。”这样,等敌人全部进入了我军的伏击圈后,林彪才发出总攻信号。顿时,平素僻静的山谷里,枪炮声震耳欲聋,数万大军将敌人团团围住,使其动弹不得。经过三小时战斗,全歼敌五十二师。
黄陂大捷后,林彪、聂荣臻又率红一军团和第二十一军、第二十二军及独立第五师进攻草台岗。战斗最激烈时,敌人派出飞机狂轰滥炸,一颗炸弹落到前沿指挥所,“轰”的一声,林彪被爆炸的气浪掀倒在地。但是,林彪没有受伤。
攻占草台岗必须先占领黄柏岭。黄柏岭是紧靠草台岗南面的制高点,山坡陡峭,易守难攻。红四军十、十一师强攻多次,都被敌人居高临下地挡回。红一军团中,有三位师长负伤。战斗至下午三时,黄柏岭还未得手。这时,林彪决定使用预备队。他对红九师师长李聚奎说道:“从拂晓打到现在,还没拿下来。现在命令你们九师从正面山垭口突过去,限你们在两个小时内把它拿下来。”
李聚奎想了想,对林彪说:“敌人只要两挺机枪就可以把口子封住,我们攻不上去。”
“那怎么办?”林彪问。
李聚奎建议以一个团正面强攻,以两个团从垭口左翼山梁攻上去。林彪听了这话,把李聚奎“”了一句:“你怎么不早说?”
按照这一部署,李聚奎率红九师迅速拿下了黄柏岭,然后又冲向草台岗。
草台岗战斗,红一军团获得全胜,歼灭和俘虏敌军近四千人。
在黄陂、草台岗战役中,林彪麾下的红一军团又立殊功。红军总参谋长刘伯承认为,“一军团在决战方面作用很大”。林彪听到这话,十分高兴,他把整个战役的成果全部记入了他的“功劳簿”。
第四次反“围剿”斗争结束后,红一军团政治部副主任李卓侯赶编了一出《庐山雪》的剧本,内容是写红军打进南昌,杀上庐山,俘虏蒋介石的故事,寓意国民党反动统治就像庐山上的春雪,很快就会消融、瓦解。
这个剧本亦正亦谑,着重表现红军战士的豪迈精神和乐观向上的人生态度。罗瑞卿饰演蒋介石,童小鹏扮作宋美龄,两人在戏中极尽调侃嘲弄之能事。如戏中有这样一个细节:红一军团眼看要杀上庐山,蒋氏夫妻慌作一团。
“蒋介石”色厉内茬地吹牛皮,说:“我有百万大军,还有美国的钢盔,我怕什么!”
“亲爱的,给你钢盔。”“宋美龄”忙中出错,递给“蒋介石”一个痰盂。
“蒋介石”把痰盂往头上一戴,觉得不妥,摘下来,气得破口大骂:“娘希匹!怎么把痰盂扣到我脑袋上了?”
剧本在彩排时,效果极好。周恩来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李卓侯请他提意见。周恩来想了一下,说:“戏中敌方主角是蒋介石,我方的主角是一个军长,好像不太搭配,是不是应该换成军团一级?”
李卓侯苦笑道:“至少应该是军团一级,但是林军团长那么内向,谁有这大的本事让他上台表演?要不你帮助做做工作?”
周恩来摇摇头,也没有把握。
这时,罗瑞卿站出来说:“我来试试。”
次日,军团开会前,罗瑞卿故意神吹自己演起戏来如何神形兼备,现在当军人埋没了表演天赋。
“别吹你那两下子了,真正的师傅还没开腔呢!”林彪说:“我在中学那时候,也演过老太爷,拄一根文明棍,一步三摇,还是蛮有味道的。”
罗瑞卿见鱼咬钩,忙说:“那你现在为什么不演呢?”
林彪说:“现在不方便。”
罗瑞卿使出激将法:“恐怕还是不会吧?聂政委那次上台,有板有眼,一看就是行家,什么方便不方便。”
不提聂荣臻还好,一提他,林彪忍不住奚落起政委来:“他那哪叫演戏,一口四川辣子味,吓得死人。”
聂荣臻也帮助做工作,说:“咱们别学天桥的把式,只说不练,真有本领咱俩上台亮亮。”
聂荣臻的一席话,激起来了林彪好胜心:“那咱俩就比一比。你们赶快把我和政委安排到戏里去。”
等李卓侯把剧本改好时,林彪又反悔了,说:“说几句笑话,哪个真的上台。”
罗瑞卿不干了,说:“军团长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怎么能反悔呢?”
林彪搔搔头皮,问:“在戏里,我跟哪个打?”
罗瑞卿知道林彪好胜心强,故意先说:“跟王金钰打。”
“王金钰,手下败将,跟他打有么意思?”林彪不干。
罗瑞卿又说:“跟何应钦打怎么样?他是军政部长。”
“他算老几?”林彪说:“你要我演也行,但要把对方换成蒋介石,林军团长打败蒋介石,这不是很好吗?”
罗瑞卿心中暗喜,口里却说:“换成蒋介石太大了吧,人家可是总司令?”
林彪说:“我打的就是总司令!”
剧本开演的那天,朱德、周恩来、刘伯承等人都来观看。
林彪,这个公认为性情古怪的人这次表现出了罕见的热情。本来,大伙都还挺担心他过于拘谨、呆板,谁知一上台就出人意料,不断抖出一些令人叫绝的“包袱”。
戏演到最后一幕,达到高潮。台上正是军团司令部,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桌子上放着一部电话机。突然,铃声响了。
“喂,我是军团长,有什么事?”林彪煞有介事地拿起电话。
“现在山上缴获了许多战利品,请示怎么处理?”
“用船装回来。”林彪答复得很干脆。
“山上怎么走船。”台下一阵大哗,周恩来、博古、洛甫等中央领导人笑成一团。
电话里继续有人请示,“俘虏怎么办?”
“请罗主任回答。”林彪向来不管属于政治工作的事。这是政治部主任的职责范围,可是他忘了,罗荣桓正在害疟疾,事先说好不上台的。林彪这一嚷不要紧,台下又是一阵哄笑,几个小伙子不由分说,把罗荣桓推上台。
好容易处理了俘虏的问题,蒋介石又被押到。
“你是蒋介石?”林彪问。
“是”,扮演蒋介石的罗瑞卿回答。这些都是台词,可是,往下,林彪就脱离剧本,随心所欲地跑调。
“你为什么这样瘦?”
罗瑞卿一怔,忙急着补台,“我满脑子只想到剥削人民,所以胖不起来。”
“那为什么不吃补药?”林彪又冒一句。
“补药?”罗瑞卿答不上,“什么补药?”
“补药可多,人参、燕窝、罐头、红烧肉……”林彪越说越带劲。
罗瑞卿灵机一动,临场编排道:“什么补药都不中用,我心肠坏了,吃红肉拉白水,不可救药。”
…………
一个乱编,一个巧补,自然浑成,天衣无缝,将士们反响极好,林彪几十年后还时时不忘向部下提起这件轶事,炫耀自己特殊的演出才能。
蒋介石对第四次“围剿”的惨败深感耻辱。他在给中路军总指挥陈诚的手谕中说,“此次挫败,凄惨异常,实有生以来唯一之隐疼”,并称林彪是“战争的魔鬼”,悬赏十万元缉拿林彪的首级。
敌人的哀叹是最好的奖励。“校长”的诅咒又一次提高了林彪的声望,他到处向人们传播蒋介石送给他的这个称号。的确,在第四次反“围剿”作战中,林彪确实可算是一枝独秀。
林彪在这段时期,不仅指挥作战大放异彩,在军事理论上,也曾经大出风头。
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一书可算是一部中共党史的扛鼎之作,但有一段话他却说错了。斯诺在书中是这样写的:
林彪在中国红军的军事刊物《斗争》和《战争与革命》上发表的文章被南京的军事刊物转载,受到他们的研究和评论,在日本和苏俄也是这样。他以短促突击战创始者著称,冯玉祥将军曾就这种战术发表过评论。据说一军团的许多胜利都可归因于红军熟练地掌握了短促突击战。
事实上,在中央苏区第五次反“围剿”斗争中,“短促突击”不仅未能使红一军团取得胜利,反而将中央红军拉入覆没的边缘,损失惨重。
1933年初,中共临时中央迁入中央根据地。临时中央负责人博古、洛甫和共产国际派来的军事顾问李德先后到达瑞金,开始对中央根据地发号施令。自此以后,在王明“左”倾冒险主义指导下,中央苏区的形势急转直下,日趋险恶。
博古等人的到来,给林彪带来了一连串不愉快的消息。首先,博古告诉他,他的革命领路人、堂兄林育南因为反对王明,已被开除出党,并于1931年夏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惨遭杀害。听到这一噩耗,林彪强忍住内心的悲痛,沉默着没有吱声;其次,毛泽东被剥夺了一切重要职务,大权旁落,并受到党内“左”倾人士的猛烈批判和抨击。
博古带来的消息,使林彪敏锐地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不关系着自己的命运。他比以前更内向、更阴沉,有时整天不说一句话,不理一个人,只是低头钻研战术,指挥战事。
中国工农红军的第五次反“围剿”斗争,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外国人之间智慧的较量,因为国民党军队和工农红军在军事上的实际指挥者都是德国的军事顾问。博古等人不懂军事,把指挥大权拱手送给了李德。李德这个吃惯了牛奶面包的日耳曼人,既不懂中国的地理民情,又不理会毛泽东运用过的已经为实践证明是正确的战略战术,只会死抠军事条例,根据地图指挥打仗,结果把事情越搞越糟。
第五次反“围剿”斗争之初,李德、博古等人将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分为两部分作战,提出了“两个拳头打人”的口号。对于这个口号,在后方养病的毛泽东称之为“使一个拳头置于无用,一个拳头打得很疲劳,而且没有取得当时能够取得的最大胜利”。打得很疲劳的拳头是指红三军团。彭德怀痛感一、三军团分开作战的弊病,他抱病写了一首词,表达当时无可奈何的心情:
猛虎扑群羊,硝烟弥漫,人海翻腾,杀声冲霄汉。地动山摇天亦惊,疟疾立消遁。狼奔豕突,尘埃冲天。大哥未到,让尔逃生。
彭德怀词中说的“大哥”,是指红一军团。林彪带领的红一军团坐守防御,供给困难。当一、三军团汇合时,林彪碰见黄克诚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有盐没有?”这是因为红三军团在白区作战,供养补充比较容易。
反“围剿”斗争中,李德、博古等人提出了“短促突击”战术。这个战术,即是以碉堡对碉堡,以阵地对阵地,俟敌人进至距我碉堡二三百米时即用短促突击消灭之。这种战术除偶尔获得一两个小胜利外,每战每败。有战士这样发牢骚说:“我们一夜不困觉做了一个堡垒,人家一炮就打翻了。而人家的堡垒,我们只有用牙齿去咬!我们没有重火器,天天去同人家比堡垒,这是搞什么鬼呀?”在红军的师级干部中,也流传着这样一句俏皮话:“短促突击,等于送死。”
在临时中央支持下,李德凶焰十足,他宣布凡是对中央指挥不满和抵制“短促突击”战术的人都将受到严惩。轻则剥夺军权,重则送上法庭。
林彪素以善打运动战著称,他一开始就反对这种“短促突击”的战术,因为如陈云所说,“短促突击拒绝了在运动中消灭敌人的战术”。1934年2月24日,林彪和聂荣臻向军委提出了一项关于用运动战消灭敌人的建议,结果遭到军委的批评。军委告诫林彪,要坚决服从命令,不要脱离中央的正确轨道,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
在李德的淫威下,林彪的态度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执行“短促突击”特别下力。他请李德来一军团讲授“短促突击”战术。李德整整讲了一天,大谈“我支点之守备队,是我战斗序列之支柱,应毫不动摇的在敌人炮火与空中轰炸之下支持着,以便用有纪律之火力射击及勇猛的反突击,消灭敌人有生力量”等内容。
李德走后,红一军团的干部战士们纷纷反映说“听不懂”,越听越糊涂。林彪开导说,“你们不懂,这种打法我也不太懂。不懂就学嘛。”爱钻研战略战术问题的林彪果然学有所成,于1934年6月17日发表了《论短促突击》的文章,提出了二十七条实施措施和注意事项,得到了李德等人的赞赏。
对于林彪此举,聂荣臻认为,“林彪突然发表这篇文章,自然不仅是谈战术,实际上是他在政治上的表态”。联系到林彪后来所说的“不说假话办不成大事”一语,他的这一举动蕴含的真正动机也就很清楚了。
彭德怀与林彪同为军团长,在李德的淫威面前,彭德怀始终没有低下头来。他痛斥李德、博古等人是“崽卖爷田心不疼”。对此,毛泽东十分感叹地说:
“一个是硬汉子,一个是细伢子,金子不能比铜哟!”
毛泽东随口吟诵出“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的诗句。他用那敏锐的目光,注视着手下两员战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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