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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碧血武汉 2
发布时间:2024/11/15  阅读次数:0  字体大小: 【】 【】【

第六章 碧血武汉 2


7月22日晚上,大约八九点钟时,夜色如墨,微微细风,九江城内的第二兵团指挥部,张发奎正在同房东王老汉下棋。走了没几步,张发奎便听到窗外的雨声,心里不觉烦躁起来,他推开棋盘,站起来走到门口,只见门外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不觉自语道:“这鬼天气,真是糟糕透了,鬼子就是进了九江城,恐怕我们还不知道呢。”想到这里,他实在不放心,便拿起电话,与第十八军军长黄维通话。叮嘱他说,“今晚天气恶劣,要提高警惕,防备敌人进攻。尤其是姑塘第十一师,要加强值班。”最后还强调说,“彭善师长今晚不能上床睡觉。”

半夜,狂风大作,长江及鄱阳湖的水面上,波涛怒吼,搅海翻江。浪涛声、风声淹没了日军数十艘军舰的马达声。波田支队迅速在姑塘登陆。守军哨兵发现后鸣枪报警,等部队起床,日军已冲到了营房前。张发奎急令第十一师反击,同时命令第十五师、第一一八师增援,务必于拂晓前将波田支队赶下湖。

天亮了,张发奎满以为日军已被赶下了湖,谁知他拿起望远镜一看,竟被吓得呆若木鸡般愣在那里。映入他眼帘的是日军的几十架飞机轮番地轰炸,湖面上净是日军的军舰,增援的两个师被炮火拦在半路。第十一师孤军奋战,被波田支队撵得四处逃散……

张发奎急调四个师增援,却如泥牛入海无济于事。24、25日两天,反击失败。25日晚上,波田支队和第一○六师团蜂拥攻入九江城。

蒋介石对日军在九江登陆十分气愤,连下了三道命令,要张发奎夺回九江。张发奎是进是退决心难下,他手中的预备队第四军,在北伐攻打汀泗桥、贺胜桥时,被誉为“铁军”。这是他起家的老本,他估计敌人攻势太猛,第四军拉上去恐拍也难以扭转乾坤。前思后想,他决定不做血本无归的事,如果部队拼光了,以后还凭什么来打持久战?权衡再三,再三权衡,张发奎做出决定,不能进只能退。

26日晚,张发奎一声令下,中国军队全线向牛头山、金官桥、十里等地转移。

九江陷落,对蒋介石是个巨大的打击。他没想到九江会这么快落入敌手,以后在多次会议上,只要一有机会,他就大骂特骂张发奎,就差没把他的祖宗八代都骂出来。接着,他下令由第二兵团司令薛岳接替张发奎的职务,让张发奎靠边站。

冈村宁次拿下九江,没再继续追击。原因是他的部队普遍得了霍乱,冈村宁次迁怒于中国的老百姓,下令在九江城内捉拿染病的人。遵照他的命令,九江所有生病的老百姓统统被抓去活埋,无一幸免。

7月30日,九江城外师范学校内,冈村宁次在这里召开作战会议。计划兵分两路,向武汉进攻。一路以第九、第二十七师团、波田支队主攻瑞昌、鲁溪、幕阜山断粤汉线,然后迂回南昌之南;另一路以第一○一、第一○六师团,循九江至南昌铁路挺进,直接进攻南昌。

军参谋长吉本贞一少将对着地图指指画画,说完作战方案后,冈村宁次对第九师团长吉住良辅、第二十七师团长本间雅晴说:“幕阜山是你们师团前进的大障碍,天气又格外炎热,你们要辛苦了。中国军队我十分了解,上层腐败,下层素质差,他们不太讲战术,真正的敌人不是我的敌人,而是复杂的地形。因此,可以说,敌非敌,地形是敌。”

他又转身对第一○一师团长伊东政喜、第一○六师团长松浦淳六郎说:“你们两个师团沿铁路走,大部分地形比较平坦,估计打得比较顺利,但是,我也有顾虑,”他手指地图说,“万家岭、马回岭,还有庐山以南的隘口、泽泉、金湖、德安等地,是丘陵地带,据飞机侦察,有几座不太高的小山,你们千万别被中国军队诱至山里,一定要牢牢地盯着铁路走。”

冈村宁次讲完后,几个师团长表示说,一定记住他的话,请他放心,他们都充满信心地表示说:“请司令官在九江城里等着我们的捷报吧!”

冈村宁次有个特点,一旦作战方案下达后,他就不再干涉下面的具体事宜。他对部下很放心。大胆地放手让他们干。这次也不例外。他认为自己已把如何打法,包括注意事项都说得清清楚楚了,几位师团长也肯定能领会他的意图,他相信他们会坚定不移地执行自己的命令。冈村宁次喜欢钓鱼,一有空闲,他就坐上吉普车,到塘边钓鱼去了。上午开完会,他下午就带着卫兵,来到了甘棠湖边,静静地等待鱼儿咬钩。

这天下午,四个师团分别向南昌推进。向幕阜山方向迂回的这一路日军,因途中多为山路,又是大热天,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加上遇到中方军队的阻击,走得不很顺利。沿铁路走的一路两个师团,第一○六师团打头阵,他们出九江不远,在金官桥遇到了中方军队的猛烈阻击。第一○六师团长松浦淳六郎在望远镜中发现是中国军队,阵地上有坚固的工事,便与军部联系,要求派飞机轰炸。很快,约十几架飞机飞来了,敌机轮番轰炸,中国军队阵地上火光冲天,烟尘蔽日,阵地被严重摧毁。松浦淳六郎对官兵们说:“冲锋吧,支那军已被我们的飞机炸昏了,成了飞不起的野鸭子,你们赶快去捡野鸭子吧。”

第一○六师团官兵端起枪,冲出不到50米,却意外遭到中国守军的阻击,一个个趴在地下观察。因为后面有督战队,逃跑者都会被当场击毙。所以,双方展开了对射。

接替张发奎的薛岳,掌握了日军进攻的特点,将守军欧震第四军、李玉堂第八军、李觉第七十军、李汉魂第六十四军布防在金官桥的东西方向,一字形摆开。第四军在这次阻击中,担任第一梯队。他们果然不负“铁军”英名,在前哨争夺战中,每次冲锋前,从军长到连长,都在队伍的最前面,放开嗓门大叫着:“弟兄们,你们跟我冲啊,如果我后退,你们就打死我。如果我后退,士兵不用请示,就可以打死长官。”只要敌人炮火延伸,第四军就向敌人冲锋,鬼子怕遭合围,见中国军队冲锋就后退。

松浦淳六郎见屡攻不动,便下令施放毒气。守军十九师毫无准备,一个个昏倒在地。这样,日军第一○六师团才占领了第七十军阵地。

日军正在得意,却不料从东南方向杀来一支中国军队。松蒲淳六郎在望远镜中见来的是一支人数不多的部队,认为完全可以解决,便命令部队成迂回队形,向这支部队扑了过去。这支中国部队见日军杀了过来,采取且战且退战术,始终与日军保持着若即若离态势,日军只能眼看着却追不上。后来,日军被带进了薛岳的“八卦阵”。

薛岳在国民党中,是个传奇将军。他出生在广东乐昌,原名薛仰岳,说起这个名字,有一个故事。他出生时,正值中日《马关条约》签订第二年,中国面临亡国灭种。他父亲看着这个呱呱坠地的儿子,起了个薛仰岳的名字,希望他长大后能以岳飞为榜样,精忠报国。薛岳考入黄埔陆军小学后,自己将仰字去了,索性就叫薛岳。1926年北伐时,他还不到30岁,就担任第四军副军长之职。1927年至1937年,他一直在江西、福建、湖南指挥部队围剿红军。1937年春天,他探亲回家乡,他的父亲见到他时十分生气,指着他的鼻子说:“薛岳,你向岳飞学了什么呢?岳飞从不打自己人,而你却以打红军发了迹,从士兵升到了上将。你难道不脸红吗?现在日本人打来了,有种的将军应该马革裹尸还,你应该和日本鬼子在战场上拼一拼。”

薛岳觉得父亲的话是对的,他发誓要为保卫国家而尽力。“七·七”事变以后,他曾三次向蒋介石请缨杀敌。薛岳没有辜负父亲的希望,他指挥部队在河南、上海、南京一带打了几次漂亮的歼灭仗。

张发奎被靠边站后,蒋介石、陈诚命令他指挥20个师,在九江至南昌一线打阻击。九江至南昌铁路称南浔路。战前薛岳带着参谋班子,在南浔路来回三遍地看地形,他们发现南浔路东边的庐山以南崇山峻岭,山连着山,山树茂盛。便设想着在此搞个八卦阵,将敌人引到这里来打。

作战会议上,他指着沙盘对几个军长说:“你们看到没有,庐山下面的小山头我们可以撒网捕鼠,敌犯右则中左应,敌犯左则中右应,我则可退可进,敌进迷魂阵,叫他有进无出。”大家十分赞同他的这个方案。

第一○六师团被薛岳引进了八卦阵后,由李觉的第七十军截断了敌人的退路。几个山头全部被中国守军占领了,日军在山与山之间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先前紧跟的中国军队。正在疑惑,突然炮弹、手榴弹从天而降。日军被炸倒一大片。这里因为是山地,树多草多,日军根本看不见炮弹、手榴弹从何飞来。战至8月中旬,第一○六师团的九个步兵大队主力被打光,零星的被打散。被打死打伤的大队长有五名、联队长有两名,他们是:;

步兵第一一三联队长田中圣道大佐,8月6日被击毙;

第二大队长田尻繁雄少佐,7月20日被击伤。

步兵第一四五联队长市川洋造中佐,8月9日被击伤。

联队副官本山武雄少佐,8月9日被击伤;

第一大队长秋尾佐藏少佐,8月9日被击伤;

第二大队长福岛橘马少佐,8月9日被击毙;

第三大队长内海畅生少佐,8月9日被击毙。

步兵第一四七联队第三大队长谷实中佐,7月17日被击成重伤。

敌第一○六师团在约10天的作战中,被欧震的第四军和陈公侠的第一五五师歼灭了一半以上,约8000人。凡参战的中队长、小队长,死伤达半数以上。其在九江以南的占领地区仅至马鞍山附近。

松浦淳六郎腿部受伤,无法行走,只好和七八个随员躲在一个小山洞内,电台也在混战中丢了,无法与冈村宁次联络上。

冈村宁次多日不见第一○六师团的电报,急得在屋内团团打转。冈村宁次在战前的作战会议上曾提醒过松浦淳六郎,叫他沿着南浔路走,不要被中国军队引到山里去。松浦淳六郎不听劝告,现在生死未卜,他嘴里不停地骂松浦淳六郎是个十足的大笨蛋。冈村宁次分析,第一○六师团有可能已被歼灭了,决定派第一○一师团偷渡鄱阳湖,从星子镇登陆,从侧后攻击中国军队的主力。

8月19、20日夜晚,第一○一师团奉命,在星子镇成功登陆。薛岳接到情报,命令王敬久率第二十五军前往堵截。他在电话中说:“我不指望你们能全歼这股敌人,但你们必须缠住他们,同他们玩捉迷藏,为兵团调兵遣将、围攻第一○一师团赢得时间。”

王敬久奉命,指挥部队依托山区的坚固阵地,顽强地阻击敌人七天七夜,伤亡4000多人。9月2日,薛岳调来的第二十九军、第六十军已全部到达指定位置,而且形成了包围圈。9月3日下午,他下达全线反击的命令,首先全歼了第一○一师团的第一○一联队,并击毙了联队长饭冢国五郎大佐。师团长伊东政喜中将腿部受伤,被送回九江军野战医院。第一○一师团虽然损失一个联队,还有八个联队。所以,他们的元气未伤,弹药充足,中国军队一下子无法将其消灭,双方形成了对峙局面。

冈村宁次双眼盯着地图,听取作战参谋报告中国军队的动向。由于日军攻击面宽,薛岳频频调动部队,不知不觉在南浔与瑞武线之间出现了一个宽约五公里的空隙。冈村宁次一下子发现了这个缺口,他决定派出一支部队,从这里插进去,致使中国部队腹背受敌,打乱薛岳的部署,与第一○一师团形成对中国军队的反包围。

为了证实自己判断的正确性,冈村宁次命令两架侦察机在南浔线及瑞昌、武安地区侦察。两小时后,飞行员报告了中国军队的布防情况。果然不出所料!冈村宁次兴奋得双眼发亮,他立即命令已到瑞昌的第九师团和波田支队,插入范镇、乐山,占领岷山高地,向守军攻击,促使薛岳调动东边包围第一○一师团的部队西援。他决定,如果第一○一师团解了围,便可尾击西援的中国军队。

8月24日,第九师团和波田支队接到命令,经范镇、乐山,向岷山守军第三十军进攻。第三十军是川军,装备差,官兵的军事素质也差。连失鲤鱼、笔架山,最后失岷山。9月1日,马回岭也被敌占领。

冈村宁次这一着棋救了松浦淳六郎的命,他逃回九江,收拾残部,又补充了7000余新兵,经过短暂休整后,恢复了第一○六师团建制,被冈村宁次派往万家岭增援。薛岳得知第一○六师团的动向,判断冈村宁次下一步的方案,是集中两个师团和波田支队,消灭我军主力于万家岭地区。于是,薛岳想用一部兵力牵制第一○一师团、波田支队,大部歼灭第一○六师团。他考虑第一○六师团在金官桥被打击过一次,是一只受伤的老虎,再用力打击一次,就可达到全歼的目的。

薛岳设想了一个围歼第一○六师团的方案。可是,由于兵力不足,必须请求支援,才能实现自己的方案。因此,他将方案上报军委会和第九战区,得到了蒋介石的首肯。蒋介石督促陈诚协助薛岳打好这一仗。并交代说:“这一仗至关重要,薛岳要什么你必须满足他什么。”

10月1日,薛岳围歼第一○六师团的作战命令下发到各部,第四军、第七十四军及第一八七师、第一三九师,由新村、隘口、泽泉等地,由东向西家岭运动;新十三师、新十五师、第九十一师、第一四二师、第六○师及预六师,由西向万家岭运动。两支队伍东西对进,拉开了围歼第一○六师团的序幕。

冈村宁次通过飞机侦察,了解到中国军队频繁向万家岭运动的情况。他估计中国军队的动机,是要想吞掉第一○六师团。因此,他于10月2日下午发电报给松浦淳六郎,向他通报了中国军队的动向,叫他尽快撤出万家岭,向北转进,与第二十七师团会合。

松浦淳六郎接到电报,吓了一身汗,他立即带着部队撤离。可是,万家岭一带方圆十几里,全是参天大树,遮光闭日,只要进了林子就见不到太阳,也就无法辨别方向。第一○六师团又是进了类似八卦阵的大树林里,这里有磁矿,指南针失灵。松浦淳六郎急得双眼血红,不知向哪里逃。就在第一○六师团马盲人瞎,到处乱转时,薛岳调来了10万大军,形成密密的围捕网。

蒋介石致电薛岳,限令他在10月9日24时前,歼灭第一○六师团,为10月10日在武汉召开的双十节大会献上一份厚礼。

薛岳神情亢奋,他当然想打好这一仗,在老头子面前露一手。可是,他冷静地考虑,第一○六师团虽是只受伤的老虎,但狗急跳墙,受伤的老虎更凶残。要想彻底消灭这只老虎,必须慎之又慎,方案必须周密。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地审读作战方案,反复推敲,直到认为万无一失。下达命令时,他加了一条,如果谁活捉了松浦淳六郎,赏大洋10万。薛岳知道,为了给主官施加压力,日军有明文规定,只要这个部队的主官被打死或被活捉,这支部队的番号立即取消。

10月7日下午,薛岳一声令下,10万大军奋起攻击。冲锋号、喊杀声此起彼伏,枪炮声震耳欲聋。王牌军第七十四军打头阵,在俞济时、张灵甫的带领下,官兵们如脱弦之箭,直扑敌阵。几分钟前宁静的万家岭顿时如倒海翻江。战至10月8日下午,包围圈越来越小。冈村宁次得到第一○六师团被围万家岭的消息,一下子被打了一闷棍。他知道,如果第一○六师团被中国军队全歼,师团长被活捉,他的面子就要被丢光,轻者撤职审查,重者受军法处置,弄得不好,小命难逃。因此,8日这天,他紧张得茶饭不思,坐卧不宁。

第一○六师团是半年前刚组建的新师团,成员大多数是退役十几年的老兵,这些人散布在东京、长崎一带做生意,有的擦皮鞋,战前没有经过认真的训练,军官素质也不高,缺乏应变能力。冈村宁次为了加强这支部队的领导,让他们迅速突围,于9日这天派飞机向万家岭空投了280名有实战经验的军官。偏巧,这天风太大,降落伞飘到了中国军队的阵地上,许多军官一落地,就被中国军队逮了个正着,被俘的敌军官大骂冈村宁次头脑有屎,将他们往火坑里送。

9日晚,战斗结束。歼灭第一○六师团8000余人,但松浦淳六郎不知去向。密密的树林,帮了松浦淳六郎的忙,他这时正躲在一棵大树下的一堆小杂树中,他清楚地看到外面的一切,而外面的人却看不到他。中国军队官兵在离他只有10米左右的地方来回地搜索,竟没有发现他的藏身处。就在中国官兵在他的藏身地反复寻找他时,他做好了自杀的准备,决定杀身成仁。

他就这样担惊受怕地熬了一夜,10日早晨,中国军队在寻找松浦淳六郎无望的情况下,离开了他藏身的那片树林。松浦淳六郎战战兢兢地逃出树林,碰到了前来救他的铃木旅团。

这一仗歼灭日军第一○六师团近万人,万家岭遍地是日军的尸骨和丢弃的枪支衣物。20世纪80年代,一批来自日本的老兵要求到万家岭凭吊。他们望着呼啸的松林,流下了一行行泪水,将他们带来的鲜花美酒,祭祀当年战死在这里的袍泽。

第七十四军伤亡较大,副军长张灵甫在这次战斗中右腿被打断,蒋介石派飞机送他到香港的皇家医院抢救,右腿没能保住,造成了终身的残疾。医院为他装上了假肢,张灵甫的“张瘸子”绰号从此伴随着他,走过他的一生。

进攻武汉的另一路日军第二军,指挥第三师团、第十师团、第十三师团和第十六师团,由合肥西行,他们的任务是经平汉路南下武汉。第五战区在这里层层设防,日军一出合肥,就遭到孙连仲部队的猛烈抵抗。孙连仲根据李宗仁的命令,充分利用山区地形,阻击敌人。日军第十师团在六安被第五战区的第一一四师阻击在乌龙庙足足五天时间,死伤3500余人。后来,第十师团在第十三师团的接应下,逃出了乌龙庙。他们逃到史河集时,又被第五战区的第六十一师兜屁股打了一顿,付出伤亡1500余人的代价,才突出重围。日军第十三师团离

开史家集后,走了半天,来到固始富金山,又遭到第五战区第七十一军的伏击,死伤1800余人。敌人在西进中,连连挨打,有时寸步难行。最后,他们不得不借助于飞机、坦克开路。

自从日军有了飞机、坦克开路,进攻的速度明显加快了。9月18日,他们占领了潢川,20日占领了光山。22日,日军第十师团主力冲过竹竿铺,在攻占罗山时,遭到胡宗南部强有力的反击,退回罗山待援。10月2日,第三师团主力推进到罗山,与第十师团一起,攻打信阳,企图消灭胡宗南部。胡宗南指挥的第十七军团,下辖第一军、第十六军、第四十三军和第四十五军,加上临时来增援的罗卓英的第五军团,共10个军17个师15万余人。他们还配备有炮兵和坦克,是当时国民党军中装备先进的机械化部队。所以,他们的实力较一般部队强。当时胡宗南部的官兵们一个个都以拥有这些武器而骄傲,在行军时,如遇到友军打招呼,问到他们是什么部队,他们都会昂着头,拍着胸脯说:“老子是机械化部队的。”

但是,尽管他们人多势众,装备精良,却还是打败仗。原因是什么呢?那就是他们有宝舍不得用。总部每次开会,蒋介石总要叮嘱胡宗南:“你们的坦克、大炮是国家政府花巨额美元买来的,损失一样少一样,是宝中之宝,你们可要爱惜,要以生命为代价保护好它们。”

老蒋的这句话深深地印在胡宗南的脑子里,给他很大的压力。每次与日本人打仗,老蒋的这句话总是在胡宗南耳边缠绕着,挥之不去。打起仗来,他首先安排坦克、大炮靠后边,还要派重兵保护好。

胡宗南背了个装备最好的虚名,遭人嫉妒,却苦了他的前线官兵。几天前,胡宗南听说鬼子来了,首先想到的是叫坦克、大炮转移。信阳是水网地带,道路狭窄,胡宗南还派大量部队修路,好让坦克、大炮顺利转移。天公不作美,秋雨绵绵,道路泥泞,坦克、大炮像泥鳅似地缓缓地向前开,此刻官兵们的傲气没有了,一个个发起牢骚,骂道:“他妈的,空有这些臭坦克烂大炮,不能吃,不能用,不能参战,还像个宝贝蛋似的要那么多人服侍着。”

胡宗南由于多了个沉重的包袱,分散了兵力,信阳没守几天,就被鬼子占领了。

冈村宁次充满着好胜心和荣誉感,他得到北路东久迩宫稔彦的第二军进展顺利,就快接近平汉路信阳的消息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不想落在第二军的后面进武汉,让这个荣誉被第二军抢去。他想象着东久迩宫稔彦获得天皇嘉奖时的那一脸目中无人的傲气,越发坐不住了。当初,第二军由合肥西行南下途程远,第十一军由九江西行路程近,他估计如果不发生意外,他是第一个进武汉的。没料到在南浔路与薛岳的部队纠缠、对峙了那么长时间,耗费了他那么多的宝贵时间。为了抢到头功,能捷足先登到武汉,他一方面命令空军、化学兵向中国军队的阵地上施放毒气,他们好在毒气的掩护下摆脱困境;另一方面,他又命令第六师团和波田大队迅速攻占田家镇要塞。没多久,冈村宁次又改变部署,由第六师团攻占田家镇要塞,由波田支队抢占武汉。

田家镇要塞地处九江以西100华里,要塞雄踞长江两岸,位置十分险要。这一带长江十分狭窄,江面宽约500米左右,要塞前面是波涛滚滚长江,背后是丘陵。太平天国以后,清军在这里建立要塞,共有三处炮台,南台在半壁山,中台在吴王庙,北台在冯家山,成为控制武汉至九江这段长江的锁钥。如果让日军占领了田家镇要塞,下一步进攻武汉就无险可阻,也就是说,只要拿下田家镇要塞,就可以长驱直入武汉市区。中日双方军队都把田家镇要塞看得很重。

中国军队在弹丸之地集中了三个军五六万人,萧之楚的第二十六军防守田家镇以南,何知重的第八十六军防守田家镇要塞以东,李延年的第二军之九师和周岩的第七十五军之六师,防守田家镇要塞以北。当时,他们只考虑到田家镇的兵力越多越好,根本就没考虑到这么多的兵力过于集中,将给敌人当了活靶子。

武汉的安危,全系在田家镇。中国政府密切关注着田家镇。蒋介石曾亲自来到这里,召开协调会,明确各单位的职责,他训斥说:“田家镇要塞是武汉的门槛,如果这个门槛坏了,让敌人跨进来,日舰进攻武汉就会畅通无阻了,不需要半天,他们便可开到武汉城下,届时大武汉直接处在日本军舰的炮火之下。你们要与要塞共存亡,积极备战,长期固守,不能让一个日本兵进武汉!”

蒋介石在临走时,命令第二军军长李延年升为兵团司令,负责保卫田家镇要塞。李延年觉得在关键时刻,蒋介石对自己如此信任和器重,十分感动,他拍着胸脯向蒋介石表示:“请委员长放一百个心,有我在,就有田家镇在!”

蒋介石很满意地露出了笑脸,发话说:“你知道我一直待你不薄,相信你会用生命死守田家镇!”

冈村宁次知道田家镇一战定乾坤。为了使第六师团早日攻占田家镇要塞,他在战前来到第六师团。师团长原是谷寿夫,因参与指挥南京大屠杀,在国际上造成极坏的影响,日军大本营为了缓冲国际舆论的压力,命令稻叶四郎接替了他的职务。冈村宁次和蒋介石不同,他到了第六师团后,没有过多地提到攻打田家镇要塞的重要性,而是用主要精力,仔细耐心地传授如何攻打田家镇的战术要领。他要稻叶四郎做到以下四点:一是发挥飞机、大炮的火力威慑作用,首先要轮番轰炸要塞炮台工事,力争彻底摧毁炸塌;二是田家镇与富口池隔江相对,互为依托,要先集中火力歼灭富口池的中国军队,如果占领了富口池,田家镇守军必然逃跑;三是攻打富口池时发现其他部队没有去增援,说明守军之间协作精神差,坚守的斗志不坚。如出现这种情况,必须下决心,一鼓作气攻下;四是如果久攻不下,便施用秘密武器,施放毒气。

9月19日拂晓,稻叶四郎下达攻击命令,先是用15架飞机临空扔炸弹,然后军舰上近百门野战炮向守军阵地倾泻炮弹。田家镇要塞硝烟弥漫,浓烟中蹿动着一中中火舌。炮台旁边的十几幢瓦房全成瓦砾,屋里的官兵无一幸存,遍地是焦黑模糊的手脚以及焦炭似的人头。

轮番轰炸后,稻叶四郎估计中国军队抵抗能力已经极度衰弱时,便命令第十三联队、第四十七联队,向富口池发起冲锋。守军第九师在师长郑作民的指挥下,顽强阻击。他们首先向敌人扔去手榴弹,最后拼刺刀。在没有增援的情况下,死死坚守10天,全师伤亡仅军官就有150名,士兵3000余名。

日军占领富口池后,接着便用三个联队兵力,猛扑田家镇。先用海军舰炮和轰炸机,将炮台内的岸炮打成了哑巴。要塞司令梅一平和炮台主任秦德生中弹阵亡,群龙无首,守军乱成一团。9月28日夜晚,李延年率余部撤离了田家镇。次日天亮,田家镇要塞上空飘起了太阳旗。

田家镇要塞陷落,加上广州的陷落,蒋介石无奈之下,决定放弃武汉。这时,中共中央驻武汉代表周恩来赴延安开会刚返回武汉,带来了毛泽东给蒋介石的一封信。信中大意是,要坚持持久战,内容如下:

介石先生惠鉴:

恩来诸同志回延安称述先生盛德,敬佩无余。先生领导全民族进行空前伟大的民族革命战争,凡我国人无不崇仰。十五个月之抗战,愈挫愈奋,再接再厉,虽顽寇尚示戢其凶锋,然胜利之始基,业已奠定,前途之光明,希望无穷。此次,敝党中央六次全会,一致认为抗战形势有渐次进入一新阶段之趋势。此阶段之特点,将是一方面更加困难;然又一方面必更加进步,而其任务在于团结全民,巩固与扩大抗日阵线,坚持持久战争,动员新生力量,克服困难,准备反攻。在此过程中,敌人必利用欧洲事变与吾国弱点,策动各种不利于全国统一团结之破坏阴谋。因此,同人认为此时期中之统一团结,比任何时期为重要。惟有各党各派及全国人民克尽最善之努力,在先生统一领导之下,严防与击破敌人之破坏阴谋,清洗国人之悲观情绪,提高民族觉悟及胜利信心,并施行新阶段中必要的战时政策,方能达到停止敌之进攻,准备我之反攻之目的。因武汉紧张,故欲恩来同志不待会议完毕,即行返汉,晋谒先生,商办一切,未尽之意,概托恩来面陈,此时此际,国共两党,休戚与共,亦即长期战争与长期团结之重要关节。泽东坚决相信,国共两党之长期团结,必能支持长期战争,敌虽凶顽,终必失败;而我四万万五千万人之中华民族,终必能于长期的艰苦奋斗中,克服困难,准备力量,实行反攻,驱逐顽寇,而使自己雄立于东亚。此物此志,知先生必有同心也。专此布臆。敬祝健康!

并致

民族革命之礼

毛泽东谨启

民国27年9月29日

周恩来根据毛泽东的这封信,亲自执笔,为《新华日报》撰写了一篇社论。其中写道:

……中国抗战是长期的,不是短期的,持久战的方针是确定的。日本强盗既不可能一下子把我们赶到“堪察加”,逼上昆仑山;我们也不可能很快地转弱为强,反守为攻,将日本强盗赶出中国。因此,中日战争的形势,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须经过持久战的三个阶段,才能争取最后胜利。抗战既是长期的,我们决不能畏惧困难,但必须认识困难,承认困难,才能克服困难……

武汉民众真心希望中国军队死守武汉,蒋介石也发过誓,要誓死保卫大武汉。现在,蒋介石突然决定放弃武汉,这对全国老百姓和各界人士来说,都无法接受。所以,民众骂声连天,蒋介石很难下台。关键时刻,中国共产党为了全局利益,出面做解释工作,让老蒋下了一个台阶,真诚地帮了他一把。

10月25日凌晨,蒋介石坐着专机,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武汉。

10月26日凌晨,日军波田支队从宾阳门突入武汉。中午,武汉三镇全部被日军占领。

11月1日,冈村宁次在卫兵们的簇拥下,骑着高头大马,高昂着头,踏进了武汉城。他频频挥手,向街两旁持枪立正的官兵致意。冈村宁次将他的司令部安排在第九战区司令长官陈诚的官邸。他的这个安排,不言而喻,是为了告诉人们,他击败了对手陈诚,以此炫耀他的胜利。早几天,驻武汉的党政军机关,包括老百姓,几乎全部撤退,大街上商店的门窗紧闭,此时的武汉乃是一座空城矣。

为了配合国民党军在武汉作战,北方八路军和南方新四军凭着忠勇和神武,凭着对地形的了如指掌,积极开展游击战,奋勇袭击日军据点和伏击过路日军,将日军变成扑火的飞蛾,每一仗都如重拳打在敌人的脊背上,仗仗打得极其出色。

武汉保卫战期间,贺龙的一二○师部到河北与吕正操部会师,打了数十个胜仗,4月22日晚,两支部队集中在一起,召开祝捷大会。会前,他们拉了一阵歌后,关向应站在主席台上,向会场上挥挥手,示意大家会议就要开始,会场顿时安静下来,他说:“同志们,我们一二○师到冀中后,和八路军三纵队并肩作战,粉碎了敌人三次围攻。今天,一二○师和三纵队召开庆祝合编大会和反围攻祝捷大会,下面请贺师长讲话!”他带头鼓掌,台上、台下一片掌声。

贺龙整整军装,摸摸浓密的胡子,走到主席台上,向大家敬了个礼,说:“同志们,一二○师到冀中三个月,和三纵队一起打了一连串的胜仗。我们——”贺龙正要往下讲,突然耳闻叽叽喳喳的叫声,抬头见一群群麻雀,凄惨地叫着从会场上空飞过,便打住话头,转身小声地对身旁的周士第说,“参谋长,你看到麻雀飞过会场啦?这是敌人夜间袭击的征兆,赶快派侦察参谋向河间方向观察。”

周士第答应着,急忙走出会场,派人侦察。贺龙接着讲话,只讲了不到十分钟,侦察员带着一名地下党员喘着粗气跑进了会场,他俩来到主席台上,向正在讲话的贺龙报告说:“报告师长,刚才我向河间方向侦察的路上,碰到河间地下党张同志,他有紧急情况要报告。”

“张同志,请快讲,现在正在开庆祝大会,如有敌情,我们的庆祝大会就是战斗动员大会。”贺龙说罢,将自己手中的茶杯递给张同志,说,“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讲。”

张同志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水,说:“贺师长,我叫张涤非。是河间地下党交通员,据我们侦察,日军二十六师团吉田大队800人,还有伪军50多人,分乘50辆汽车,携带山炮两门,满载弹药、给养大车80多辆,昨天由沧州开到河间县城,今天下午又从河间城开到三十里铺。离这里只有20多里路。”

贺龙问:“吉田大队到三十里铺有什么任务?”

张涤非回答说:“据内线情报,此次吉田大队任务是与一二○师决战。”

关向应插话说:“吉田大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异常凶恶,是进攻南京、血洗南京的急先锋。被日本天皇称为常胜大队,从官佐到士兵,人人佩戴富士勋章,骄横一时,这次倾巢出动,可谓来者不善。”

他们的议论声传到台下,台下一阵骚动,大家将目光投向贺龙。

贺龙大声地说:“同志们,鬼子来了,敌人不让我们继续开会,本来,我们的战斗剧社要给同志们演几个小戏,现在吉田大队来了,怎么办呢?”贺龙幽默地说,“敌人来了,我们拍手欢迎,日本鬼子是我们的运输大队,也是送礼大队。既然他们把礼物送上门来,我们也不必摆什么架子嘛,要以打胜仗,光明正大地收下他们的礼物。”

台下热烈的鼓掌声和群众惊恐不安的议论声交汇。

贺龙命令说:“现在各部队立即带回,连夜做好战斗准备,隐蔽待机,听命令行动!”说到这里,贺龙目光转向台下惊恐的群众,继续说,“乡亲们,鬼子来了不可怕,吉田大队相当于我们一个团,而我们一二○师有七个团兵力,足足可以对付得了一个团。不过,吉田大队是豺狼,他们十分凶残。乡亲们散会后,赶快坚壁清野,隐蔽起来。”

这时台下几十个青年小伙子站起来说:“我们要帮助八路军打仗,我们没有枪,我们可以运粮食、送伤员!”

“乡亲们,感谢你们的支持!等战斗胜利后,我们再来开一个军民祝捷大会。”

散会后,贺龙就在主席台上召开了团以上干部作战会,作战参谋把地图钉在木板上,贺龙指着地图正要讲话,秦参谋提出了他忍了好久的问题,他好奇地问:“贺师长真是神仙啊,地下党来报告前,你怎么知道麻雀飞过会场,敌人就要来袭击的呢?”

“是啊,贺师长料事如神。”又有几个同志说。

贺龙笑笑,然后又摇摇头,对大家说:“同志们,世界上没有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圣人。只有能够掌握规律的人。古人说,月晕而风,础润而雨。有经验的人,可以从一点苗头推知它的结果。我们家乡,每逢山洪暴发,老农巡视堤防,只要发现巨堤有一丝裂痕,微微渗过几滴水,就紧张得鸣锣召集乡亲们抢救。能够发现微小的裂缝,就能消弭大灾。”

关向应深有感触地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各行各业的内行与外行、老手与生手的区别,往往在于能否识别这微小的裂缝,识别了,就能防患于未然。等真相大白才恍然大悟,那不就迟了吗?你们年轻人要跟贺师长好好学。”

贺龙挥挥手,拉回话题,贺龙指着地图说:“我们书归正传吧。今晚敌人在三十里辅,明天可能由西向东,也可能由北向南,向东距我领导机关驻地路线最短,所以,我估计敌人向东的可能性最大。不管敌人向哪里进攻,我们兵力部署必须既分散又集中。分散就是以团为单位驻在河间至吕公堡、任丘至沙河桥范围的各个村庄;集中就是团与团之间只能保持五里路距离,上下左右通讯畅通,哪里有敌人,大家要一呼百应,聚歼那里的敌人。”

关向应说:“我们来冀中平原作战已经三个月,大家已经总结了平原作战经验,平原一望无际,无险可守,村庄是惟一依托。白天战斗一打响,要千方百计地顶,敌人打炮也好,放毒、放火也好,都要顶住,决不能走,一走就失去依托,谁走谁吃亏。要充分利用房屋、工事坚守。因此,各营要连夜修筑工事,各团政治处要分头下连,进行政治动员,组织群众转移。”

作战会议一结束,贺龙就向司令部驻地走去,走着走着,他总觉得后面有人跟着。他回头一瞥,发现原来是远渡重洋来华帮助抗战的加拿大医生白求恩,问道:“白大夫,这么晚,你还未休息?”

“休息?”白求恩反问道,“你怎么没休息呢?”

“我要布置战斗任务。”

“你布置战斗任务,怎么没布置我们医疗队的任务呢?我们医疗队放在哪里?跟哪个团走?”

“敌人进攻目标还不清楚,你们暂时跟师部行动,战斗发起后,再确定具体地点。”

“平原地区容易暴露,等打起来再确定、再行动不就晚了吗?最好现在就确定个具体村庄。”

贺龙略思片刻,说:“估计战斗发生在齐会村,你的医疗队安置在紧靠齐会的屯庄,你看如何?”

贺龙听到白求恩说了个“行”字,但回头一看,却看不见白求恩的影子。白求恩已赶回驻地准备战斗了。

齐会村,是河间县比较大的一个村庄,有500多户人家,村内有一条南北街,街两旁有许多小巷和房屋,是个易守难攻的好战场。第二天拂晓,吉田骑着高头大马,率领部队从三十里铺出动,一小时后,走到离齐会村一里多路的地方,停止了前进。吉田一勒缰绳,翻身下马,整整服装,推推眼镜,瞅瞅四周,拔出大刀,指挥炮兵向齐会村打了五发炮弹。这时,贺龙站在滚滚麦浪中,拿着望远镜观望。鬼子的炮弹过后,贺龙拿起电话筒,与驻守齐会村的七一六团三营王祥法通话:“喂,你是王营长吗?我是贺龙,刚才鬼子打了五发炮弹,那是火力侦察,你们不要开枪,等敌人靠近了再打。打起来后,你们一定要坚守阵地,其他部队一定会把鬼子包围起来,这样里应外合,一举全歼吉田大队!”

王祥法在电话中响亮地回答说:“请师长放心,我们一定坚守阵地,我们三营没一个人当孬种。”

果然,吉田指挥炮兵打了五发炮弹后,两眼紧盯着齐会村,看看村里有没有动静。大约过了十分钟,吉田把部队分成左中右三路中队,挥了挥指挥刀,三路中队弯着腰,小心谨慎地向村里搜索前进。当敌人进到步枪射程之内时,王营长大吼一声:“打!”

霎时,机枪、步枪、手榴弹一起开火,走在前面的第一排敌人哀嚎着倒下一大片。枪声一响,吉田估计村里不仅有八路军,而且还是八路军主力。当即命令炮兵猛烈射击,两门山炮一齐发射,村子里顿时升起阵阵烟雾。随着烟火延伸,日军再次发起冲锋,战士们沉着应战,等鬼子靠近再打,又是一排子弹、手榴弹,八路军接连击退日军三次冲锋。三次猛攻失败,吉田气急败坏,命令施放毒气,战士对毒气早有准备、连忙用湿毛巾把口鼻捂严。但是由于毒气很浓,加上风也停了,毒气一直在阵地上久久不散,一部分战士晕倒了,中路的敌人乘机突进村子,攻占了几所房子,有20多个鬼子爬上了房顶。王营长见状,指挥战士向房顶上扔了几十颗手榴弹,房顶上的鬼子顿时被炸倒。吉田见放毒气这一招不灵,命令士兵运来5桶汽油,放火烧房子。

王营长站在房顶上,眼看滚滚黑烟冲天而起,振臂高喊:“同志们,一、二营和兄弟部队就在村边,敌人快完蛋了,我们要沉住气。东南角隔着一条街,火烧不过去,我们往那里撤!”

在王营长指挥下,战士们边打边撤,掩护撤退的十二连只存七个战士,他们在火苗乱蹿的屋顶上瞄准敌人射击,子弹打光了,就甩手榴弹,手榴弹甩光了,就和鬼子拼刺刀。有一个班只剩下四名战士,被敌人围困在一间屋子里撤不出来,子弹打光了,敌人端着刺刀正向他们一步一步逼近,情势十分危急。

班长王炳乙告诉战士说:“子弹打光了,准备拼刺刀,拼一个够本,拼两个赚一个。同志们!关键时刻不能当孬种,要死得光荣。”话音刚落,门外冲进三个鬼子,王炳乙怒吼一声:“杀!”三个鬼于被吓得目瞪口呆,说时迟那时快,四把雪亮的刺刀捅进了鬼子胸膛。王炳乙见三个鬼子倒在地下,手一挥,喊道:“跟我向外冲。”

四个人在滚滚浓烟中冲出门外,向东南角撤退。

这时,大朱村的一二○师司令部内,正忙得不可开交。枪炮声、爆炸声从远处传来,电话铃声不断,参谋人员进进出出。“咣!”地一声,突然一颗炸弹在司令部门口爆炸,大地震得像抽筋,两名战士倒在血泊之中,门窗被震得发出颤音。贺龙、关向应、周士第正在听七一六团参谋长王绍南的汇报。原来,战斗打响不久。师部与齐会村内三营的电话线断了,无法了解三营的情况,他们便派王绍南摸进村去,与三营取得联系。王绍南在两个战士保护下,乘天黑冲进齐会村,与王营长取得了联系。了解情况后,又迅速返回师部向贺龙报告。

王绍南说:“敌人以为八路军主力在村内,拼命向村内猛攻。齐会村一大半房子被烧毁,村内烟气呛人,三营个个是好样的,他们顽强抗击,与敌人逐屋争夺,400多人只存150人了,这150人有80多人受伤,有的战士被烧死,双手还握着枪,有的战士被烧得全身化为灰烬。没有负伤的战士,头发都被烧光了,衣服也全破了,干粮也吃光了。”

贺龙问道:“他们还有多少子弹和手榴弹?”

“基本上没有了,他们准备和敌人同归于尽。”王绍南说。

“喂,王尚荣吗?”贺龙拿起电话筒,说:“我是贺龙,现在齐会村内的三营难以坚持,你马上派一个连带足弹药和干粮,冲进齐会村,与三营会合后,向村外反击!”

“是!我马上派七一五团七连冲进去!”王尚荣回答说。

贺龙放下听筒后,周士第报告说:“师长,三纵队吕司令来电话说,任丘、高阳、大城、雄县的鬼子向齐会增援,敌人的速度很快。”

“你赶快通知,”贺龙指着地图对周士第说,“命令独立一旅一团在坞家村、侯安、小王庄阻击任丘、吕公堡敌人,独立二旅四团、五团在河心庄、马庄、张庄、麻家务、南齐曹阻击高阳敌人,还要防止吉田西逃,独立一旅七一五团和二团在刘古寺设伏,防止吉田逃跑。另外,通知吕司令的三分区部队,要他们从桃园赶到河间至张家坟之间阻援。”

这时,保定方向飞来五架飞机,在大朱村上空盘旋丢炸弹。大朱村顿时陷入一片火海。贺龙和司令部的同志冲出火海,来到大朱村外的麦地里指挥战斗。

但是,不到十分钟,几颗毒气炮弹在师部上空爆炸,毒气四处弥漫,贺龙、关向应、周士第等十多个人中毒昏倒。这时白求恩得知贺龙中毒,冒着弹雨,带着医疗队急如星火地赶来抢救。

一会儿,贺龙、关向应苏醒过来,贺龙笑着对关向应说:“要感谢小鬼子,鬼子用毒气逼迫我们躺着休息一会儿,现在要赶快解决战斗。”说罢伸手看看手表,已是晚上7点,对周士第说,“赶快通知七一六团一营、二营,8点向齐会村攻击,与村内的三营协同配合好。另外通知打阻击的独一旅、独二旅和冀中三分区赶快到位。”

8时整,两发信号弹凌空,七一六团一营由北向南,二营由西向东,同时发起攻击,村内的三营和刚突进村的七一五团七连,看到信号弹,高兴得拍手鼓掌,立即反守为攻,霎时,枪声大作,杀声震天。

吉田大队受到两面夹击,伤亡不断增加,房屋前后尸体的头颅像七月的西瓜地一样,满地皆是。此时,烟雾加夜幕,使得大地更加混沌黑暗,吉田欲乘此机会率残部突围,于是,他把部队分成两股,一股继续抵抗,一股收容伤员,把尸体和遗物装上大车,装不了的,掘坑掩埋。24日拂晓,天空灰白,村庄和庄稼模模糊糊,吉田集中火力打开一个缺口,向南逃窜。贺龙忙了一夜正打着盹,周士第摇摇他的胳臂说:“师长,吉田正向马村方向突围。”

“赶快组织兵力追击,”贺龙站起来,拿起望远镜边望边说,“一夜激战,三营伤亡如何?”

“三营剩下不到100人,有的排全光荣了,王营长身负重伤。大腿被炸断,三个连长牺牲了两个。”周士第噙着泪水说,“我已叫三营暂时休整,待命行动。命令七一五团二营营长蔡久向马村追击,死死咬住敌人。”

这时天已大亮,贺龙看着看着,突然叫道:“你看,马村有我们部队阻击,这是哪个团哪个营的?”

“这是七一五团四连,他们昨天晚上在西保东埋伏了一夜,没碰到敌人,刚刚到马村待命,正碰上吉田向马村突围,他们不等命令,主动抢占马村有利地形,和吉田交上火了。”周士第回答说。

此时,吉田大队在马村又碰了硬钉子,没到村边就倒下一大片。吉田又慌慌张张改为向东逃窜,抢占了找子营村。士兵们一天一夜未进食,饿得难以坚持,他们以为进了村子就能找到吃的东西,一个个就像注射了兴奋剂般兴奋不已。但是,挨家挨户找了几遍,不要说吃的,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这里的群众早已坚壁清野,所有能吃的东西全转移走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口井,大家如获至宝,一齐拥到井边,渴望着能喝上两口水。谁知打上来的不是凉爽的井水,而是臭烘烘的粪便,一个个垂头丧气。有几个士兵渴得忍不住了,就用舌头舔石头。这时,村外枪声大作,杀声震天,吉田见此情景,倒吸了一口冷气,双手抱头,一脸绝望。吉田是自尊心极强的人,这次出发前,他拍着胸膛,再三向本间师团长打了保票,一定要全歼一二○师,活捉贺龙。可是,事与愿违,不仅贺龙的影子没见到,自己的部队损失一半,这样回去怎么向本间师团长交代呢?他觉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便举起指挥刀,“腾”地跳起来,怒吼着指挥部队杀出找子营,向南留路村方向撤逃。吉田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找子营逗留期间,让贺龙赢得了时间,在南留路布下了天罗地网。独立旅副旅长王尚荣、政委朱辉照、副政委幸世修率领三团,早半小时就赶到这里等候了。吉田大队快到南留路时,遭到猛烈堵击。如雨的子弹兜头泼来,后面又有尾击,就像老鼠进了风箱进退两难。吉田四处观望后,便命令部队在找子营与南留路之间的张家坟进行土工作业,准备坚持到一人一枪。原先满载弹药给养的大车,已满载伤员和死尸,在窄窄的小路上排成一路纵队,足有一里路长,进不得退不得。士兵精疲力竭,稍一停住,就有人倒地睡着了。伤兵在呻吟,马匹在悲吼,一片悲惨景象。

吉田被包围以后,贺龙指挥部队逐渐缩小包围圈。激战到中午,王尚荣跑到师部,向贺龙报告说:“幸世修副政委负重伤,三团朱吉昆政委身中两弹牺牲,战士们要求进攻,早日歼灭吉田,为朱政委报仇!”

“师长,我看是彻底解决战斗的时候了,快下总攻命令吧!”周士第在一旁催促着。

“让我再看看,”贺龙举着望远镜,边看边说,“你们知道有句成语叫困兽犹斗吗?现在,吉田就像一只被杀的鸡,只是挨了一刀,没有断气,还有力量挣扎。这周围地形平坦,哪一方主动进攻,哪一方伤亡大,我看还是暂时围住,让他们消耗弹药和粮食,等他们突围再追击,这样,我们可以减少一些伤亡。”

于是,他们又围困了一天一夜,25日黄昏,一二○师三个团的兵力正发起总攻,天气骤变,狂风突起,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对面看不清人,眼也睁不开,无法进行战场观察,各种通讯联络也中断。三个团费了好大劲攻进去后,发现对面都是自己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原来,狡诈的吉田乘尘土飞扬之际,率领残部逃走了。

贺龙接到报告,分析吉田残部已经3天3夜没休息,战斗力很弱,不会跑得太远。于是命令部队拼命追,果然追出不多远,就发现许多鬼子累倒在路上,有的睡在麦地里,怎么叫也叫不醒,怎么打耳光也不醒,连吉田自己也饿昏在一堆死尸旁,打扫战场的战士也不认识哪个是吉田,就没仔细搜查。这天晚上,一场暴雨把吉田冲醒过来,他四处张望,四周没一个人影,吓得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地逃回河间。吉田大队全军覆灭,五天以后,吉田被解职回国。

这一仗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一二○师威名远扬,人民群众纷纷赶来慰问。他们知道一二○师南方人多,爱吃鱼,就在白洋淀上捕捞鱼虾,一担一担送到部队。有的群众把伤员接回家中养伤,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照料和护理他们。

1938年1月6日,新四军在南昌成立。新四军虽比八路军晚成立四个多月,但这支部队一成立,指战员们如猛虎下山向敌后挺进。他们筹划的每次战斗,巧妙地将日军引入伏击阵地,日军就像掉进了铁桶,枪林弹雨从四面八方倾盆而泻,日军每一步前进都变得十分艰难,新四军是神枪手,枪响人倒,老百姓称他们打鬼子是“一枪一命”。

这年春天,陈毅指挥一、二支队来到苏南。先遣支队司令员粟裕来到高淳,向陈毅司令员报告苏南日军动向和民众的抗战热情。陈毅听后,要求他为配合友军保卫武汉,袭击日军车队。

粟裕返回向支队的排以上干部传达了陈毅的指示,经过周密研究,决定在韦岗伏击可能由镇江或句容来的敌人车队。

韦岗在镇江的西南30里处。那里山高、路窄、林密,既便于隐蔽,又便于攻击。

6月16日夜,粟裕部署,除留一部兵力在金家边,其他人员轻装来到了韦岗附近的一个小树林,进行战前动员,准备工作。

这一夜,指战员紧张地进行了通宵的准备工作,粟裕和钟期光忙得不可开交。

这个来请示:“打汽车先打哪里呀?”

那个来问:“我们不会讲日本语,向鬼子喊话怎么喊?”

粟裕说:“打鬼子我同大家一样,都是新娘子坐花轿——头一回,也没有经验,主意大家定,办法大家拿。”

于是在树林里,在小山坡上,一组组战士在议论战法,争论着……

第二天拂晓,部队进入伏击阵地。

8时20分,果然,从镇江方向开来五辆日军的汽车,为首的还是一辆轿车呢。

有的战士风趣地说:“鬼子还是蛮开通的,头一仗就送一个大官给我们作见面礼。”

当车子进入伏击区,随着粟裕高喊一声“打”,顿时日军的车队陷入了我方严密的火力网中,鬼子被炸得死的死,伤的伤,有的在泥地上挣扎打滚,几乎成了泥人。

这时,粟裕手枪一举,喊着“冲啊!”战士们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向敌人杀去,经半小时白刃格斗,这股敌人大部被歼,我军却无一伤亡。清查战果:击毙日军少佐土井、大尉梅泽武士郎以下20余名。炸毁汽车四辆,缴短枪20枝,步枪20余枝,军旗一面,指挥刀一把,日钞7000元。

韦岗战斗乃是新四军挺进苏南的处女仗,她像初春的惊雷,对于沦陷半年的苏南震动极大。老百姓把韦岗战斗作了神奇的宣扬,众说纷纭,这个说新四军打死了800、8000鬼子,那个说,指挥打仗的粟司令,是双枪司令,一枪能打穿十个鬼子。还传说马上还要打南京、上海呢!

陈毅听到这一喜讯,非常高兴,为了庆贺,作诗一首《韦岗初战》:

弯弓射日到江南,终夜喧呼敌胆寒。
镇江城下初遭遇,脱手斩得小楼兰。

一天,陈毅从部队返回司令部,人未坐定,二团团长张正坤打来电话,报告竹子岗战斗经过:6月25日下午,镇江地下党送来情报,说28日上午,镇江日军中队长大川谷太郎,率领50名士兵,押运八卡车军用物资到句容。张正坤接到情报,便派副团长刘培善率二营在竹子岗设伏。

竹子岗为丘陵地带,一层层山峦连绵起伏,山路崎岖,树木茂盛。

刘培善将部队分成四组,以公路为界,一边两组。

约9点光景,远处传来“嗡嗡嗡”的马达声,由远而近。

刘培善一望,果不其然,他一辆一辆地数着,一辆不少,正是八辆军用卡车。直到卡车进入伏击圈,他右手一挥,高声喊道:“打!”

霎时间,浓烟滚滚,弹片横飞。卡车全部中弹着火,汽车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尸体。大川谷太郎慌忙带着十几个鬼子跳下车,刚逃至公路两旁的水沟边,一阵手榴弹甩过来,鬼子无一幸免,清清的河水,霎时染成红色。

这一仗,犹如一阵旋风,打得干净利索。当增援的日军从镇江赶来,哪里还有新四军的影子。

陈毅听完报告,放下电话,激动地想:干得好,这可是新四军到江南的又一个胜仗。古人曰:丘山积卑而为嵩,江河合水而为大。打仗不也是如此道理吗?积小胜为大胜。他掐指一算,还有三天,便是“七·一”党的生日,如能在“七·一”这天打个漂亮仗,便是献给党的生日的最好礼物了。

陈毅正想着,二团一营营长段焕竞推门进来,报告说:“陈司令,我一营准备与丹北管文蔚部、丹南贡有三部协同,于7月1日偷袭新丰车站。”

陈毅眉毛一扬,说道:“好啊。你快把侦察到的敌情介绍一下,我们参谋参谋。”然后,把自己想打这一仗向“七·一”献礼的想法告诉了段焕竞。

段焕竞也很高兴,拍着胸脯说:“陈司令,你放心吧,敌情早就摸透了,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段焕竞便简要地向陈毅汇报了侦察经过。段焕竞昨天接到新丰镇地下党负责人、杂货店王老板的情报:车站住着十五师团松野联队的庆江中队,约180名鬼子。他们接到任务,于7月2日随师团开往武汉前线。这几天正杀鸡宰猪,大吃大喝,准备把从乡下抢来的东西吃光用光。由于要开拔,鬼子警惕性下降,天天喝得酩酊大醉,解衣敞门而卧,有时连哨兵也不派。段焕竞认为正是偷袭的极好机会,立即派侦察班长马小新去新丰镇摸清鬼子内部情况。马小新扮成小伙计随王老板去兵房送酒,把兵房的地形暗记脑中,画了一张草图交给段焕竞。

说着,段焕竞掏出草图,陈毅和他如此这般地认真研究了偷袭方案。

然后,陈毅提醒说:“自韦岗、竹子岗战斗后,鬼子吃了亏,尝到我新四军的厉害,可能会有所警惕。我们要把困难想多一点,问题想细一点。”

段焕竞点头。

7月1日晚上10点,镇江至丹阳的铁路线上,布满新四军。担负佯攻丹阳城的管文蔚部,向丹阳的四个城门同时发起攻击。

剧烈的机枪声和手榴弹的爆炸声惊醒了驻丹阳的松野联队长,他唤来伪军中队长王生寿,询问道:“打枪的,什么的队伍?”

王生寿是个贪生怕死的胆小鬼,他也听到了猛烈的枪声,知道不妙,为逃避松野的询问,早编好了一套对付之词。只见他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说:“报告太君,大事不好,是新四军攻城。”

“有多少新四军?”

“哎呀,城外到处都是,密密麻麻,什么手枪团、长枪团、大炮团、爆破团,无所不有,总共有十几个团呢!”

王生寿的不实之词吓坏了松野。他立即摇电话,请镇江师团派兵救援。谁知电话线被新四军剪断了,松野只得命令部队关闭城门死守。

就在丹阳城硝烟弥漫之时,二团一营已迅速抵达新丰车站。果不其然,日军的兵房里大门敞着,不见岗哨,从房里不时传出高一声低一声的呼噜声。

段焕竞一阵高兴,他压低嗓门喊道:“张强生!”

“到!”

“命令你带二连三班趁敌人酣睡之际摸入房内,将所有的枪支缴下来,再打他个措手不及。其余部队四面埋伏,见机行事。”

张强生接令,如离弦之箭,带着一个班悄然扑了过去。不一会儿,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背出几十枝步枪。

如此顺手,战士们正暗自庆贺,突然“丁零零,”一阵急促的铃声,在寂静的夜空显得更加刺耳、惊人。

段焕竞一惊非小,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

是啊!战士们哪里会知道,狡猾的鬼子为防止新四军袭击,在门口和过道上装上警铃。战士们在搬枪时,一个战士碰到了警铃,便发出了刺耳的铃声。

屋里的鬼子被铃声惊醒,见屋里人影晃动,一骨碌翻身下来,光着身子摸枪还击。

一时间,枪声大作。

段焕竞知情不妙,大声命令:“民兵配合行动。”

话音未落,事先组织好的3000民兵,似潮水般涌向铁路,他们挖路基、拔铆钉、撬铁轨,以阻止敌人的增援。

这时,张强生跑来:“报告营长,敌人全被惊醒,屋内展开肉搏战。敌人把门堵死,火力封锁了楼梯口,部队伤亡较大,怎么办?”

段焕竞心急如焚,时间紧迫,必须迅速解决战斗。他双手反剪,在地上走了几圈,时间一分一秒地溜过去了。

突然,张强生大声说:“营长,兵房全是木板墙,敌人已被我逼到楼顶,是火烧的时候了。”

“对!”段焕竞双眼一亮,一拍手说:“用老办法。”这老办法是前几年,他在湘赣打游击时惯用的火攻法。

段焕竞派人找来煤油,又派人在不远的小学校抱来稻草,堆在兵房周围,倒上煤油,“嘶啦”一声,稻草点着了。顿时,烟火弥漫,呼呼的大风吹着火苗,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无数条“火龙”漫卷,爬上了墙头,爬上了窗框,爬上了屋顶,兵房在一片火海中,烧红了半边天。

“哗啦”一声巨响,房子塌了,鬼子被烧、被砸,如杀猪般号叫,争相逃命。突然,在火光中,十几个光着身子的鬼子端着刺刀嗷嗷怪叫着,窜出房子,战士们冲上去,一阵拼杀,鬼子全成刀下鬼。

新丰车站伏击战获大捷,这一消息,如电闪雷鸣,震撼了南京、上海、杭州之敌,激动着南来北往的旅客。他们神奇地传颂着新四军夜袭新丰站的传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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