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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风烟滚滚唱英雄
发布时间:2024/9/6  阅读次数:4  字体大小: 【】 【】【

     冲到面前的敌人怪笑着一起扑到他的身上,邢献良即刻拉断手榴弹的导火索,引信发出咝咝咝地响声,火花在他的胸膛前闪烁跳跃,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呆若木鸡,想逃命也来不及了,接着爆发出一声声巨响,一团团黑色的浓烟在天空中翻滚,邢献良和十个敌人同归于尽!

       清晨,从涟水方向传来隆隆的炮声,把司令员成均从睡梦中惊醒。他立即披衣起床,跟政委交换了一下意见,就命令13团团长谢锐率领全团人马驰援涟水城。当李士怀的告急信送到司令部时,援兵已出发一个多小时。成均断定张灵甫的意图正如他昨天晚上所料想的一样,是妄图在茭菱拖住我主力,好让他在涟水城放心大胆地干起来,以便迅速占领涟水城。现在,对方的意图已被他慧眼识破,在他看来,敌人的这个狡狯的计策不再是狠毒可怕了,而却变成了一张苍白无力的废纸。

       谢锐的人马刚渡过废黄河,就见到涟水城上空炮火弥漫,震天摇地,便命令部队加速前进。道路上尘土飞扬,几架红头绿苍蝇的飞机迎面倒栽下来。飞机发出刺耳的尖啸,鼓动起逼人的气浪,从队伍的头顶上掠过,不一会就开始了低空扫射,枪声在空气里震荡,大路上火星飞溅,战士们却不去理会它,一个劲地往西跑。

       南门渡口阵地上,敌人的炮弹依然吼叫着向阵地上倾泻,战士们趁着战斗间隙修复起来的工事再度被犁平,许多战士在敌人的炮击中负伤流血直至牺牲。

       邢献良在敌人连续不断地炮击中,还没有看清楚周围的情况就被一团气浪掀倒在地,战壕坍塌下来,他被泥土埋没了。他从泥土里挣扎起身来,想睁开眼来看看他的阵地,却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觉得身子完全淹没在泥沙滚滚的浊流里,脸上有一条蚯蚓似的东西在蠕动,粘湿,腥热,伸手一摸,满手尽是血污,这是从鼻子里淌出来的。他想走动一下,但却不能,浑身沉重,两腿瘫软,怎么也挪不动脚步,眼冒金星,浑身颤抖,脑袋胀痛得快要爆裂开来。在这神智昏迷的时刻里,他完全忘记了天地间的一切,忘记了自己,唯一伴随他心脏一起跳动的只有一个念头,要把敌人挡住!

       天和地在旋转,在颠簸。他每挪动一步都要费出九牛二虎力气,身子软得像棉花,口渴得嗓子眼冒烟,蠕动的舌头已然僵硬,再也舔不出一点一滴的口水来,喉咙疼痛,干裂、嘶哑,全身着火似的难受。这种可怕的虚弱感觉,在他的一生中只有十七岁那年害伤寒病最危险的时候才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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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猛烈的炮火逐渐向纵深推进时,他紧咬着牙关,试探着,硬撑着,强迫自己站立起来,踉跄着往渡口走去。班长黄士荣从自己的身上撕下一块布,将排长受伤流血的额头包扎起来,劝他躺下来歇着,却被他瞪了一眼,用手拨开。黄士荣深知排长的脾气,排长决心要做的事情,你阻拦也是白搭。只得带着战士跟随他一起冲向南门渡口。渡口前面的景象让他心碎,河里密密麻麻,尽是敌人的橡皮艇。艇上挤满了暗绿色的钢盔,有几只划在最前面的橡皮艇已靠近岸边,敌人从橡皮艇上跳进水里,扑向岸边……

       邢献良稳定了一下情绪,掉头看看自己的阵地,阵地已经辨别不清,先前的一切已不复存在,能够肉眼看到的是被翻过来的新土、残破的地堡、坍塌的战壕……一切都瘫痪了,一切都不见了。他看到远处有一挺轻机枪,射手已经牺牲了,便猛地冲过去,抓过来机枪,扑身倒地,擎住枪把向着涌上来的敌群猛烈扫射。枪声就是无声的命令,听到这愤怒呐喊的枪声,梅燕伍、于纪珠等活着的战士纷纷从泥土里钻出来,挤到渡口两侧狙击敌人。划在前面的几只橡皮艇被密集的火力打翻了,沉没了,敌人惊慌地嚎叫着,密集的队行出现了骚动和混乱。邢献良的心中又腾起一种希望,一种无坚不摧的勇气和力量,还有这么多活着的战士,这就是他打退敌人的资本,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要战斗到底,就要把阵地守住!

       尽管敌群中出现了一阵骚动和混乱,橡皮艇一只接一只地被打翻沉没,但从废黄河南岸渡过河的敌人却越来越多,越来越近。战士们用步枪、机枪、手榴弹向敌人猛扫猛打,孙祥国手中的那个老伙计几乎弹无虚发,一连打死了八九个敌人。战士们此刻的心情和排长一样,都想竭尽全力把敌人打退,但敌人像黄蜂一般,潮水似的涌上来,不断向西扩张。敌人以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向阵地上猛扑,三排的战斗减员急剧增加,副排长李定开牺牲了,黄士荣牺牲了,孙祥国的肩部也负伤了,许多战士倒下去了。

       南门阵地吃紧,指导员董继光带领两个班的战士火速前往增援,却在半路上遭遇到敌人凶猛火力的阻击,连续发起几次冲锋,左冲右突,怎么也杀不进去,眼睁睁地看着三排战士在敌人的炮火下牺牲,却无法施救。

       站在前沿指挥所里的李士怀和殷绍礼心急如焚,南门阵地危如累卵,敌人的大批部队陆续过河,全线迫近。带河镇那边也枪声不断,三营的战士正同敌五十八旅浴血比拼,战场上狼烟四起,四处告急,他们手中再无一兵一卒可调,真是急煞人哪!纵队派出的援兵什么时候才能到达涟水城下呢?李士怀的心里似油煎似火燎,额头滚下黄豆般的汗珠。政委殷绍礼接到各处的伤亡报告,忧心如焚地说:“在加力战斗中,我们和弱敌交手,按照野司的命令是六比一,现在,我们面对敌人一个团的进攻,只有招架之功,却无还手之力喽,这种恶劣的局面如在短时间内得不到改变,后果不堪设想啊!”

       南门渡口阵地上,五个班的战士大部分战死,仅剩下为数不多的兵员,这其中也包括邢献良和孙祥国,他们大多也负了伤。邢献良和孙祥国轮流打着机枪,一个劲地向敌人射击,可敌人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依然向前沿阵地冲杀过来。阵地上仅存的一挺机枪仍然怒叫不停,他俩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即使自己光荣了,也要在这最后的时刻,在这生与死的紧要关头,多赚他几个,赚一个够本,多赚就更划算了。两个人打一阵机枪,扔一阵手榴弹,交替着进行。眼看手榴弹快要甩完了,邢献良焦急地对孙祥国说:“快!赶快找手榴弹,能集中多少是多少,咱们就用这个揍他!”孙祥国弯着腰,跑进战壕里去,搬来了一大堆手榴弹。有了这一大堆手榴弹,邢献良仿佛迎来了一支援兵,高声地喊叫着,看那手榴弹的烟云和火光在敌群中迸发出来,他纵身大笑起来。这喊声,这大笑,迅速地弥散开去,把阵地上仅存的十来名战士都鼓动起来了,掀起一阵狂飙,更密集的枪弹和手榴弹带着满腔的仇恨飞向了渡口,落进了敌人冲锋的行列中。此刻,也只有在此刻,邢献良的那颗剧烈跳动的心里才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兴奋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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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军事上,数量上的绝对优势,在这种场合这种时刻显示出它决定性的作用。敌人蜂拥地冲了上来,阵地被突破了!敌人像决了堤的洪水,顺着突破口漫溢过来。突破口越撕越大,敌人越来越多,到处都是奔跑滚动的暗绿色钢盔、密集的弹雨、铺天盖地的喊叫。阵地上陷入一片混战之中,却没有一个战士畏惧恐慌,从这片破碎的阵地上向后退却,每个人都像一尊铁塔坚守在阵地上,进行着稀疏的但却狠命地抵抗。当他们把最后一颗子弹射出枪膛之后,就举起枪托、洋锹或者随便抓到手的什么武器,朝着走近自己身边的敌人猛砸猛打,扑到敌人身上撕着咬着,将敌人的耳朵或者鼻子、手指头连皮带肉地咬下来,从容地饮弹倒地。

       邢献良左腿负伤,裤脚里灌满了殷红的鲜血,孙祥国把他背到战壕里,帮他做了简单的包扎。他看到自己的战士一个个壮烈地倒下去了,心中涌上来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和冲天的愤怒,再看看自己脚下,仅剩那挺没有一粒子弹的机枪,眼下仅有的家当就是孙祥国手中那两颗手榴弹了。敌人向他们包围过来,他的背后通往城中的路却是宽敞的。孙祥国向他打了个手势,做出要背他出去的样子,却被他断然拒绝,随手夺过他手中的手榴弹,推开他,用手指了指地上的那挺机枪,向身后的城墙努努嘴,对孙祥国说:“把这个拿着,快跑回去找营长!”孙祥国站在那儿,磨蹭着不愿离开他。邢献良发急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难道你要跟我死在一块!如果不把阵地失守的消息尽快报告营长,想办法堵住敌人,涟城就会很快被敌人攻破。快走,服从命令!”孙祥国在他严厉的目光威逼下,背起那挺机枪含泪离开,向城中跑去。这就是从这块英雄的阵地上跑出来的唯一的一名战士。那挺被邢献良视若生命的机枪,一直在这个连队保存了很久,人们一见到它,就会引起对邢献良的不尽怀念。

       现在是下午六点,空旷的阵地上只剩下邢献良一个人了。他勉强地站起身子,拖着一条流血不止的伤腿,一步一步往回爬。他希望能够活下去,希望能够继续战斗。然而,一大群敌人追上来了,他们发现让自己死了那么多人的对手居然是一个手中没有枪的伤员,胆子也就壮了起来,疯狗扑食般地争着向前冲,想抢个头功升官发财,嘴里咒骂着,叫喊着:“抓活的,抓活的!” “小八路,好野的家伙!看老子剥了你的皮!”邢献良一声不吭,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弯下身子,把手榴弹深藏在怀里,右手的食指紧扣住导火索的铜环。冲到面前的敌人怪笑着一起扑到他的身上,邢献良即刻拉断了手榴弹的导火索,引信发出咝咝咝地响声,火花在他的胸膛前闪烁跳跃,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得呆若木鸡,想逃命也来不及了,接着爆发出一声巨响,一团黑色的浓烟在天空中翻滚,邢献良和十个敌人同归于尽!沙滩上陡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仿佛是英雄的浩然之气震击长空,天地也为之动容,为之感叹!狂风渐渐地停歇下来,天空中飘落下一张烧毁了大半截的姑娘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扎着两条乌亮的短辫,脸上挂着微笑,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这是邢献良的未婚妻秋姑,这张照片还是在部队休整训练时,摄影记者柳影照的,邢献良一直把她珍藏在自己身边。

       部队休整时,邢献良他们住在秋姑家。自从部队住进来,秋姑为战士洗衣做饭,缝补衣服,忙的不一乐乎。她自己虽不能像男人一样上阵杀敌,但能为自己的队伍做点什么,也算尽到一点心力。那天,她将浆洗好的一桶衣服夹到河边去淘清水,不曾想脚板踩着青苔,滑进了深不见底的河塘里,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呼喊,渐渐地往下沉,眼看河水就要把她淹没了,就在此刻,邢献良箭步如飞地冲到河边,一头扎进水中,救起秋姑。从此,秋姑对邢献良产生了爱意,总是找出各种理由接近他,向他讨教各方面的问题。每当她见到这个身材魁梧的大个子排长时,心里忐忑不安,像有头小鹿在钻拱。秋姑那点心思,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邢献良那双铜铃似的眼睛。说实话,他对这个小他四岁的姑娘也打心眼里喜欢。她不仅长相清丽,心灵手巧,而且善解人意。在指导员董继光的撮合下,两个人正式确立了恋爱关系,互赠照片作为定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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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阵地失守了!敌人正把他的攻势向两侧扩张。河南岸钦工镇上,敌军前线最高指挥官、74师师长张灵甫得到先头部队占领河北岸滩头阵地的报告,欣喜若狂,满满地斟上一玻璃杯白酒,仰起脖子,咕嘟嘟喝了个底朝天。酒精的作用拓展了他的思维空间,他思考着如何向南京报捷,博得总统的嘉奖。他满以为涟水战事马上就可以结束了,胜利这玩意儿,对他而言,又是三个指头捏田螺——跑不了手。

       营长李保田获悉南门渡口失守的消息大为震惊,想不到南门阵地这么快就丢失了,五个班的战士壮烈牺牲,他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个英雄排,一直是他引以为耀的尖刀排,他们善于攻坚,善打硬仗、恶仗,曾经为营里争得许多荣誉,现在却被敌人成建制地消灭,这怎能不让他心疼欲裂,恼怒异常!他决心为死难的烈士报仇,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一阵烦躁、暴怒之后,他的心情复又平静下来,考虑如何应对眼前恶劣的战局。各连都在阵地上同敌人扭打起来,打得十分艰苦,自己的手上再也腾不出一兵一卒去堵住南门渡口阵地缺口。这位浑身伤疤的营长,容不得敌人在他面前撒野,他索性把营部的警卫员、司号员、炊事员、通讯员以及他身边的参谋组织起来,杀向前去。他慷慨激昂地说:“全营只要有一个人还有一口气在,就要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绝不当孬种!”

       营长要去跟敌人拼命!消息很快传到了团部,李士怀为他感动。说实话,李保田是他手下的一员虎将,是从枪林弹雨、火海刀山上滚出来的,立过许多战功。他固然对阵地的丢失也极为痛心,但是,真要为这个阵地去拼掉一个营长,作无谓的牺牲,他的那颗跳动的心还是禁不住地颤悠起来。他立即给李保田打电话,命令他停止这种莽撞的行动,等待援兵。可急红了眼的李保田却不依不饶,当即就把命令给顶了回去。他在电话里吼了起来: “阵地是我丢的,我要是不把阵地给夺回来,心里堵得慌!”李士怀在电话里气愤地说:“胡闹!李保田,你昏了头啦,我命令你立即停止行动!”暴怒中的李保田几乎失去了理智,大声说:“团长,这是我第一次违抗你的命令,我非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不可!”

       李士怀一听,急了,说:“李保田,你疯了!你走了,全营人交给谁指挥?等你下来我再找你算账!”

       “团长,我已安排教导员代我指挥,要是把阵地夺回来,你枪毙我都行,要是夺不回来,我宁可战死在阵地上!”李保田说。

       李士怀骂了一句:“混账!”心里却是一阵发热,你李保田有种,老子不拦你,等你收复了阵地,我请你喝两盅!他不得不把团预备队调给他使用。

       营长率领着临时杂凑起来的一支队伍和团部预备队,杀出城去。敌人正冲向第二道大堤,李保田让机枪手张振珗(后曾任广州军区空军政委,中将军衔)选择有利地形,架好机枪,就哒哒哒地向敌人猛扫过去,手榴弹也一起砸向敌群,升起了团团黑色的烟雾。敌人以为对方来了一支强大的援兵,停止了前进。敌指挥官拿起望远镜观察了一会,见是一支只有几十个人的小股部队,便放心大胆地命令士兵加速推进。敌人依仗人多势众,在机枪的掩护下,向李保田他们发起猛烈冲击,层出不穷,源源不断,而这支仅有几十人的队伍,在激烈的战斗中已伤亡过半,情势万分危急,敌人随时都有可能冲过来,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涟水城便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岌岌可危。李保田心想,就是豁出这条老命,说什么也不能让敌人从自己的脚下冲过去。他继续带着五六个战士,依托残缺不全的战壕同敌人展开血与火、生与死的拼杀,机枪打红了,他们就用自己的尿降温,手榴弹一个劲地向敌人倾泻。每个人的脸上、衣服上都沾满了血迹、泥土、烟灰,往日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再也分辨不清。

       正在他们苦战不休之际,十三团团长谢锐带着人马,经过几个小时的急行军,终于赶来了,这让他们兴奋不已。李保田精神抖擞地大声喊道:“同志们,增援部队上来啦,跟我杀啊,为牺牲的战友报仇啊!”说完,就跟随援兵一起杀向渡口。

       正在向两翼猛烈扩张战果的敌人,猝不及防地遭到援兵的兜头反扑,顿时惊慌失措,纷纷后撤。13团的战士用大捆的手榴弹和轻重机枪组成密集火力,带着满腔的仇恨,在敌群中横扫、爆炸,压得敌人抬不起头来,一直将敌人驱逐到废黄河边的沙滩上。随后,纵队的独立5团也赶到了涟城,团长唐元田命令第一营接替防守南门渡口阵地,封拢了缺口。

       当担架队的民兵从阵地上抬着邢献良和战士们的遗体从李士怀的面前走过时,这个向来流血不流泪的铁骨铮铮的硬汉子,禁不住涌出了两团泪花。伫立在邢献良那具残缺不齐的遗体旁,他的耳边又响起了邢献良的声音:“好!好!好!,我是个光会说漂亮话的人,那你就等着瞧吧!” “我的好团长哎,你这才叫有爱兵观念嘛!” “要是守不住阵地,我就不回来见你!”当时,他只是敲敲他的警钟,谁知他发的这个誓言却被他言中了。多么可爱的小伙子,多么勇敢的勇士,想不到才和敌人开战就倒下去了,死得这样勇敢这样壮烈!他用他的那只蒲扇似的右手,轻轻地揭开蒙在他身上的白布,看到他满脸血迹,便让人提来一桶水,用湿毛巾为他轻轻地拭去脸上的血迹和污垢,生怕惊动他睡眠似的,轻轻地为他合上了眼皮。因为他在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时候,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定格在那张古铜色的脸上,或许是因为没有守住阵地留给他太多的缺憾,或许是因为对凶恶的敌人仇恨到了极点。李士怀为英雄排长擦净身子后才脱下军帽,对他,也是对南门渡口所有阵亡的烈士们默哀致意,然后,挥挥手让担架队将他的遗体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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