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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章 千里跃进大别山
发布时间:2024/11/17  阅读次数:1  字体大小: 【】 【】【

13章 千里跃进大别山


第一节“狼山战捷复羊山”

1947年7月4日夜,鲁西南寿张以南黄河河面上,一艘普通木船负载着刘伯承、邓小平等人向南岸驶去。突然,两架敌机飞临上空,扔下一串照明弹。霎时,河面上一片通明。警卫人员立刻紧张起来,纷纷举枪瞄向空中。

邓小平笑着对刘伯承说,敌人怕我们渡河寂寞,给点了天灯。刘伯承也面露喜色说,是啊,他们已来迟了,那知道我们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呢?

4天前的6月30日夜,晋冀鲁豫野战军从张秋镇至临濮集300里正面上成功地实施渡河作战,一举突破了国民党军自以为可抵40万大军的“黄河防线”,揭开了人民解放战争战略进攻的序幕。从这时候起,为了把刘伯承、邓小平领导的部队与留在后方的晋冀鲁豫其他部队以及活动在晋南的陈谢部队区别开来,也为了对外宣传的需要,毛泽东开始将晋冀鲁豫野战军称作“刘邓大军”。这一光辉、响亮的名称,一直持续到解放战争的结束。这几天来,刘邓大军主力第一、二、三、六纵队正按计划实施鲁西南战役。刘伯承、邓小平率野战军指挥部迅速渡河跟进到鲁西南,就是为了直接指挥部队的作战行动。

刘邓大军南渡黄河,由内线转入外线作战,充当把战争引向国民党统治区去的战略突击队,这是中共中央和毛泽东的英明决策。人民解放军经过一年的作战,使自己的力量接近敌人的力量,并且造成了军事、政治、经济等全面的有利形势。据此,中共中央、毛泽东果断地作出了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的决策,并把“大举出击,经略中原”的开路任务交给了晋冀鲁豫野战军。早在4月27日,中共中央军委即令晋冀鲁豫野战军在晋南方向预备船只,准备渡过黄河转入反攻。5月4日,中共中央军委指示刘伯承、邓小平,在6月10日前渡河,向冀鲁豫和豫皖苏区之敌进击,第二步向中原进击。6月3日,中共中央军委要求刘伯承、邓小平把渡河时间定在6月底。于是,就有了上述刘邓大军渡河南进的壮举。

刘伯承深知渡河作战是实现南进任务的首要环节,因此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和指导。首先是准确掌握敌情。通过时敌纵深的战略侦察和对敌河防的故役侦察,获知黄河以南国民党军的主要兵力集中在鲁南跟华东野战军作战,鲁西南黄河只有刘汝明集团两个师进行防守,另有整编第七师位于嘉祥地区准备机动。邻近的豫皖苏有国民党军1个师另两个旅,豫北有7个师,由于受当地战事的牵扯,到时只能抽出部分前来增援,估计豫皖苏可能来1个师,豫北可能来3个师,况且他们距鲁西南河防都有一定路程,难以很快达到援救目的。根据敌河防薄弱的情况,刘伯承决定以4个纵队分8路渡河,求得以强击弱,分散敌人,一举成功。其次是隐蔽企图和佯动惑敌。豫北反攻战役结束后,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一直在汤阴、安阳地区按兵不动,使敌人不明他们下一步的动向。又以太行、冀南、冀鲁豫军区部队伪装主力,在豫北发动攻势;以豫皖苏军区部队,向开封以南地区佯施攻势,造成敌人郑州、开封受威胁的错觉。渡河作战临发起前,才下令部队向渡河点秘密开进。刘伯承特别向部队强调:“必须保证不泄露秘密,在出发地、宿营地多方防谍,切勿暴露动向,做到这一点特别重要。”再就是规定了渡河战术。6月5日,刘伯承起草并随后下发了《敌前渡河战术指导》,详尽地提出了敌前侦察、火力编成、成渡后的处置、强化通信联络、加强协同以及炮兵运用等原则,使各级便于实施渡河指挥。

在这一系列严密而周到的安排下,6月30日夜的渡河作战实现了预期的要求:出敌不意,势如破竹。在先期渡河的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一旅和原在南岸的独立第二旅的接应下,第一批部队只用5分钟就到达对岸。当刘邓大军渡河的消息传到徐州的国民党陆军总部徐州司令部,他们急忙打电话到郑州询问刘汝明。刘汝明竞回答:只知道共军向河南岸发射了百余发炮弹,渡不渡河还不了解。

一到达鲁西南,刘伯承、邓小平设指挥部于郓城以南的郑家庄。随着敌人不断变更的部署,刘伯承开始了紧张的指挥。刘邓大军渡过黄河,蒋介石发觉他的中央防御体系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他在华东战场上的几十万军队的左翼及后方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为了挽救这个危局,他急忙调兵遣将来对付刘邓大军。以原在河防线上的刘汝明集团整编第五十五师退守郓城。又以整编第六十八师的两个旅和第五十五师第一八一旅,共守菏泽,调来第六十五师第一五三旅守定陶。这4个旅,分守两座城,组成西集团。另从豫皖苏调来整编第五十八师,豫北调来整编第三十二、六十六师,加上原在嘉祥的整编第七十师,共4个整编师,组成东集团。两集团统归第二兵团司令官王敬久指挥。

刘伯承看出这是敌人吸引自己屯兵坚城、拊击侧背的诡计。他冷静地分析了敌情:敌人分东西两路北进,西弱东强,如集中兵力先吃掉西路弱敌,再对付其东路,就可将敌各个歼灭。于是,他决定采劝攻敌一点,吸其来援;啃其一边,各个击破”的战法,命第一纵队积极攻郓城;以第二、六纵队迅速从敌人东西两路之间插出去,直取定陶、曹县,乘敌第一五三旅立足未稳,将其消灭,并清除曹县土顽;以第三纵队进至定陶以东的冉固集、汶上集地区,以便在攻歼定陶、郓城之敌后,及时割歼东路援敌。

这个部署,体现了“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原则。第一纵队是3月间与第七纵队合编而成的,有4个旅,加上临时配属的冀鲁豫独一旅,共5个旅,打郓城守敌2个旅;第六纵队是以3个旅打敌1个旅,都是在局部上优势对敌。

7日黄昏,第一纵队集中兵力、火力,攻击敌薄弱环节,经1夜激战,全歼郓城守敌整编第五十五师。10日夜,第六纵队攻定陶,激战5小时,全歼守敌第一五三旅,曹县土顽逃窜。至此,按照预定计划,在北起黄河、南到陇海路的广阔战场上,刘伯承完全掌握了主动权。敌整编第七十师1个半旅、第三十二师两个旅、第六十六师两个旅,于7月8日分别进抵六营集、独山集和羊山集。在巨野东南约80里处,从南向北,摆成了一字长蛇阵,全然陷于被动挨打的困境。

这时,毛泽东电示刘伯承、邓小平:“要放手消灭敌人,歼敌越多,对山东粉碎敌人重点攻势,乃至尔后跃进大别山均极为有利。”遵此,刘伯承决心在“啃敌一边”的基础上,进一步对敌东集团实施“各个击破”。于是他令第二、三、六纵队远距离向东奔袭,会合第一纵队,立即向敌进攻,不给敌人调整部署的时间,连续作战扩大战果。具体部署是:第一纵队由郓城地区于13日进到巨野东南,拊敌右侧背,割歼敌整编第三十二师,尔后攻击整编第七十师。第六纵队经张凤集向东,一部切断整编第三十二师与第六十六师的联系,主力于14日赶到薛扶集,协同第一纵队歼灭整编第三十二师。

第二纵队由曹县向东,首先歼灭谢家集的整编第六十六师一部,尔后协同第三纵队割歼羊山集敌军。另以冀鲁豫军区独立第一、二旅在万福河北岸阻击金乡可能北援之敌。

7月13日拂晓,第一纵队主力进抵六营集、独山集以东的狼山屯地区,切断了敌整编第三十二师与整编第七十师的联系。其第二十旅进到嘉祥以西之马官屯,切断了该敌退路,并准备阻击可能由济宁来援的国民党军。第二纵队当天中午歼灭谢家集敌军1个团之后,向东协同第三纵队包围了羊山集之敌整编第六十六师。

王敬久发现其部队被分割包围后,举棋不定,先命整编第七十帅向南,整编第六十六师向北,靠拢独山集之整编第三十二师;后又改令整编第三十二师向北到六营集接整编第七十师,一起到羊山集靠拢第六十六师。第一纵队抓住整编第三十二师向北运动的机会,展开追击,歼敌1个旅。敌整编第三十二师师部仅带1个旅逃入六营集。

14日,第六纵队赶到薛扶集地区,开始对六营集紧缩包围圈,并决心当夜总攻。这样,六营集地区形成了7个旅打敌两个半旅的优势。六营集仅仅有坐落在沙土地带的200来户人家,既无粮,又缺水,酷暑季节,敌军两师人马挤在这里作困兽斗是很难设想的。刘伯承根据第一纵队杨勇司令员的建议,决定采用“围三缺一,虚留生路”的战法,由第六纵队强攻六营集,三面攻击,东面虚留生路,由第一纵队在六营集以东通往济宁的纸坊街以西的开阔地上,布成袋形阵地,准备围歼逃敌。当夜20时,敌遭猛攻之后,果然利用夜色和青纱帐作掩护,以整编第三十二师为左翼,整编第七十师为右翼,向济宁方向突围逃跑。一出六营集便争相夺路逃命,正好钻入第一纵队的袋形阵地之内,遭四面围攻,立刻溃不成军,迅速被全歼十六营集东南的洼地里。

六营集歼灭战的枪声方才终止,第二、三纵队就对羊山集的敌整编第六十六师发起了进攻。羊山集是一个上千户人家的大庄子,坐落在微山湖西金乡县的低洼地带。庄子北面是一座平地突起的小山,形状很象一只坐西北面东南、昂头蜷卧的大公羊,庄子西北波状起伏的小山包,构成“羊尾”,从这里可以通上“羊背”。东面的”羊头”,北面的“羊身”都是高低不等的断崖。南面傍山是一条从西向东的大街。敌军利用天然地形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加之连日大雨,三面环水,第二、三纵队事先没有认真侦察地形,即于15、16两日进行攻击。结果在敌人制高点火力压制下,伤亡不小,未能奏效。

7月19日,蒋介石急飞开封亲自指挥,从安阳、西安、潼关调整编第四十师、第十师、骑兵第一旅,从洛阳调第二○六师,编科王仲廉的第四兵团。

又从豫皖苏调整编第五十二师,从山东抽出整编第七师、第四十八师、第八十五师、整编第五师等主力部队,一齐驰援羊山集。同时严令王敬久就近指挥整编第五十八师及整编第六十六师第一九九旅,立即北渡万福河,解羊山之围。刘伯承闻讯,又安排了另一个口袋阵,等候敌人钻进来。他令冀鲁豫军区部队首先在万福河北岸阻击,杀伤北援之敌,在正面留一缺口,诱敌第一九九旅过河后,切断其与整编第五十八师的联系,在运动中予以歼灭。

20日,敌第一九九旅果然渡过万福河向北挺迸,羊山集守敌也派出1个团向南迎接该旅。第三纵队及冀鲁豫军区部队,冒着倾盆大雨,突然将敌人包围于野外。22日经两小时激战,全歼第一九九旅及羊山集派出接应的1个团。第一九九旅旅长王仕翘被生擒。他满身泥水,高举双手,很认真地说:“昨晚我算了卦,知道今大不吉利!”

第一九九旅的覆灭,使敌人各路援军畏缩不前。第四兵团司令官王仲廉借口道路泥泞,率部连日徘徊于冉固集、城武地区。

23日,中共中央军委和毛泽东电令:“为迅速扩大已取得的主动权,应即短期休整,速向大别山跃进。羊山之敌如能迅速歼灭。则歼灭之,否则即转入休整。”

刘伯承与邓小平研究后认为,各路援敌尚在行进途中,金乡之敌已无力北援。主力可以全部集中,完全有迅速歼灭羊山守敌的把握,于是决定继续攻歼据守羊山的整编第六十六师。他们指示攻击部队重新组织侦察,并调整了部署,以第二纵队一部由西向东攻击,第三纵队第七旅、第六纵队第十六旅从北向南攻击,第三纵队一部由东向西攻击。各部加强炮火,着重夺取制高点。兵力上达到了十比三的优势。

部署已毕,刘伯承、邓小平前往羊山集前线,向纵队领导传达了中共中央军委的指示精神,然后问他们到前沿察看了地形没有?几个纵队指挥员都说没有。刘伯承说:越是胜利越要细心谨慎,不能疏忽大意,更不能急躁。

你们要亲自到前沿看地形,了解一下为什么攻不下来,跟下边指战员研究如何打法。总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把羊山集的敌人歼灭。各纵队指挥员应命而去。第二纵队司令员陈再道、第三纵队司令员陈锡联都直接到阵地前沿勘察。陈锡联一下子跳进齐胸深的水濠里,测量濠沟的宽度和深度,布置部队备好过濠器材,并制定了具体的进攻方案。

经过细密的准备工作,27日晚对羊山之敌发动总攻。激战1昼夜,28日晚全歼羊山守敌整编第六十六师。

至此,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在鲁西南连续作战28天,歼灭国民党军4个整编师帅部,9个半旅,共5.6万余人。俘敌整编第六十六师师长宋瑞珂、第七十师长陈颐鼎、第三十二师副师长理明亚以下4.3万余人,收复了鲁西南解放区,从而打开了千里跃进大别山的大门。

羊山集失守的消息传到开封,蒋介石恼怒异常。为了推卸责任,他以“行动迟缓,贻误戎机,纵敌殃民,陷害友军”的罪状判处第四兵团司令官王仲廉8年有期徒刑.遗职由罗广文接任。26日赶到商丘指挥的陆军总司令顾祝同,也灰溜溜地退回到徐州总司令部。

昼夜奋战28天的刘伯承,满怀胜利的喜悦和豪情,写下了他的著名诗篇:狼山战捷复羊山,炮火雷鸣烟雾间。

千万居民齐拍手,欣看子弟夺城关。

第二节提前跃进

正当全军指战员争相传诵刘伯承为羊山战斗胜利作的战斗诗篇时,新华社8月2日公布了中共中央通令嘉奖刘邓南下大军的消息。嘉奖令说:“自卫战争第2年第1个月作战,除我山东及各战场均歼灭敌人一部外,刘邓自7月2日到7月28日在郓城、巨野、定陶地区连续作战,歼灭敌人正规军9个半旅及4个师部,毙伤俘敌6万余人,成绩甚大,特此通令嘉奖。”同日,新华社冀鲁豫前线又发出刘伯承向该社记者谈鲁西南大捷重要意义的报道。

刘伯承指出重要意义有二:“第一是解放了数万人民,恢复了黄河两岸广大地区,武装掩护了修复河堤;第二是粉碎了蒋介石的‘黄河战略’,开辟了鲁西南广大战常给蒋介石进犯军准备了更好的坟墓。”

20多大的连阴雨停了。太阳从逐渐散开的雾气中露出了笑脸,鸟雀恢复了往日的喧噪。大河南北、梁山左右的解放区军民,都在庆贺人民自卫战争的伟大胜利。

自从6月30日夜晚,一个月来,刘伯承、邓小平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

特别是年过半百的刘伯承,不知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近来,他那独存的左眼更红,他的睡眠更少了。邓小平、张际春、李达和司令部的参谋们,关心体恤他,除特别重大或中央指定由他本人回复的事,都不打扰他,让他安静地休息。但是,热情似火、心细如发的刘伯承,晨起后还是习惯地向参谋、警卫员问:今天天气怎么样?晴天还是阴天?风向如何?听到准确的回答后,他才洗漱、早餐,接着就开始工作。

“常胜将军刘伯承”的盛名,已经传遍全国。可是,他一点也没有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过黄河后,因为新华社记者的一则报道中,用了刘邓“常胜军”的标题,他严肃地批评说:“世界上没有常,胜将军和常胜军。我们是人民的军队,依靠党和人民以及正义的战争性质,争取多打胜仗是应该的。”现在,他满心想的只是怎样担起千里跃进大别山的战略重任。他借用四川民间流传的嘉州“鬼门关”的故事,来比喻南进任务的艰险:自古人们只知三峡为川江的天险,我们四川人却还知道天险外还有一个险关。它位于嘉州(即乐山)岷江下游80公里的地方。有两道陡直的高山把江水夹起来,水流飞泻直下,冲击着岩石又打回来。船行到这里,只有瞄准向峡里冲,稍一歪斜,就有船覆人亡的危险。在峡上面突出的山岩上,刻着“冲我来”三个大字,人称此处为”鬼门关”。任何一个船夫,都必须通过它才算胜利通过岷江。“鬼门关”象专门与川江勇士挑战的恶魔,每时每刻向过往的水手呼喊着:“冲我来!”勇敢者朝着它冲过去,平安无事。怯懦者稍一犹豫,调转船头的念头尚未形成,就被激流旋涡吞没了!现在,中国人民与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代表蒋介石的决斗,已经到了成败关头。真象传说的冲“鬼门关”一样,只准向前,不准退后,半点犹豫都不能有。

7月23日,毛泽东的部署确定了:以刘邓领导的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千里跃进大别山;华东野战军和陈谢集团配合向中原推进,共同实施战略进攻的任务,并规定陈谢集团挺进豫西后归刘邓指挥。毛泽东充分考虑到南进后的困难,要求刘伯承、邓小平:“立即集中全军休整十天左右,除扫清过路小敌及民团外,不打陇海,不打黄河以东,也不打平汉路,下决心不要后方,以半月行程直出大别山,占领大别山为中心的数十县,肃清民团,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吸引敌人向我进攻打运动战。”

久战疲惫的晋冀鲁豫野战军急需休整补充。鲁西南战役结束的当天,刘伯承、邓小平致电中央军委:因南渡后连续作战,损耗甚大,伤亡约1.3万,炮弹消耗殆尽,新兵没有来源,俘虏至少需20天教育争取方可补充,以补足伤亡;当前敌人现有17个旅,除整编第四十帅外,战斗力均不强,山东敌人又难西调,仍有内线歼敌之机会,故积极作南进准备立即休整半个月,第一步依托豫皖苏,保持后方接济。第二天,毛泽东电复。同意刘邓全军休整半个月和第一步依托豫皖苏的计划,两个月后看情况,或有依托地逐步向南发展,或直出大别山。

但敌情很快发生了变化。蒋介石决心暂缓山东方向的进攻,改集大军于鲁西南,企图与刘邓大军进行决战。8月初,他从山东、洛阳、郑州、西安等地连续抽调大批兵力,加上原在鲁西南的部队,拼凑成5个集团共30个旅,分5路向郸城、巨野地区扑来。蒋介石想沿用过去“围剿”红军的所谓“分进合击”的老战术,一举把刘邓大军歼灭在黄河与陇海路之间,或逐回黄河以北。此举不成,他还准备决堤开坝,用滔滔黄河水来淹刘邓大军。

8月1日起,鲁西南又是连日大雨,黄河猛涨。在金乡县赵家楼村的晋冀鲁豫南征野战军的指挥部里,刘伯承焦虑不安地注视着敌情和水情的变化。戎马注熄,他仍不忘及时提高指挥员的战术素养,利用作战间隙校译了苏军《合同战术》一书,并撰写了《重校前言》,在这个前言中,他预见到实行战略进攻后将要面临的大兵团作战,提出了下决心的基储进行主动的灵活的机动、协同动作与通信联络等三项重要的作战原则,以指导部队尔后的作战行动。

8月2日水情报告:黄河滦口水位由2米增至30.3米,每秒流量达2034立方米。同日的敌情报告:张涂集团整编第七、四十八师已由鲁南车运抵达商丘、砀山地区;王敬久集团整编第三、五十八、八十五师和邱清泉第五军进犯郓城;罗广文第四兵团整编第三、四十师及骑兵第一旅迸犯新集,刘汝明集团整编第五十五、六十八师随后跟进。敌人摆出一副数路钳击的态势。

军情紧急,水情逼人。刘伯承、邓小平决心提前实施跃进,率领大军直插大别山。

就在这一天,刘伯承,邓小平召集各纵队和冀鲁豫、豫皖苏军区负责人开会,讨论和部署南进行动。会议讨论阶段的气氛很热烈。不少人主张在鲁西南或豫皖苏再打一个大仗,理由是依托根据地作战有利条件很多,有人民群众的支援,物资弹药补充以及地形也都便利,加上华东野战军外线兵团的5个纵队已到达郓城、巨野地区,力量上更加强大。部队虽经连续作战,消耗较大,也很疲劳,但在连战连捷的鼓舞下,士气旺盛,求战情绪很高。而且如能再给敌人一个大的打击,歼敌越多,对战略跃进就越有利,南下的包袱也就减轻了许多。

刘伯承、邓小平全神贯注地倾听着大家的议论,脸上时而微笑,时而严肃,人们的不同认识牵动着他们的思绪。刘伯承间或拿起放大镜,走到墙上的地图跟前查看着什么,思考中张开手掌,用拇指和中指在地图上上下左右计量着。

讨论完毕,刘伯承对大家讲话。他说:我和小平同志一致认为,跃进大别山,是党中央、中央军委赋予我们的战略任务,是我们考虑一切问题的出发点和立足点。把战争引向蒋管区,彻底粉碎敌人的重点进攻,有利于扭转全国的战略局势,因此困难再大也要克服。当前敌集重点于鲁西南和陇海路,企图与我决战。我们也曾考虑在鲁西南再打一仗,再歼灭它几万人。但当前陇海路南至长江边广大地区,敌兵力薄弱,后方空虚,正是我跃进大别山的大好时机,所以要当机立断,抓紧时间,越早越好,越快越好,以发挥战略突然性的奇效。机不可失,时不我待。党中央要求我们一定要先敌进入大别山,先敌在大别山展开。他一口气讲述了提前跃进的道理,最后讲到两个“先敌”时,特别加重了语气,表明了把跃进提前的关键所在。

邓小平接着讲话,他说,毛泽东对我军千里跃进大别山估计了三个前途,一是付了代价站不住脚准备回来;二是付了代价站不稳脚,在周围坚持打游击;三是付了代价站稳了脚。我们要从最困难方面着想,坚决勇敢地战胜一切困难,争取最好的前途。当然我们马上行动,会有很多困难,但在党中央正确领导下,在全国各战略区特别是陈粟、陈谢大军的有力配合下,有广大指战员的艰苦奋斗,任何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

随后,刘伯承讲了跃进大别山的部署。他说,为了保持行动的隐蔽突然,造成敌人的错觉和不意,确定野战军主力分3路南进:以第一纵队指挥中原独立旅为西路,沿曹县、宁陵、拓城、项城之线以西南进,直插豫南;以第三纵队为东路,沿城武、虞城、鹿邑、界首之线以东南进,直插皖西,中原局、野战军指挥部和第二、六纵队为中路,沿单县、虞城、界首、临泉之线以西南进。5000余名地方干部随各纵队行进,以便于迅速开辟地方工作。

会议要求大家从速完成南进的各项准备工作。

8月6日,刘伯承、邓小平在指挥部作战室又召集了一个会议。司令部处、科干部都参加了。张际春副政委、李达参谋长、郭天民副参谋长都出席了会议。

会议一开始,刘伯承就说:今天咱们开会打破点常规,到会的人多点。

过去,确定作战计划,虽然也征求部门工作人员的意见,但多半只是少数有关领导同志。我们下一步的作战,是战略性的行动,需要充分发扬军事民主,集思广益,慎重对待,正确处理,所以开个范围稍大的会议,以求处理得更好些。

接着,由情报处参谋先汇报日内敌情和水情。

然后,刘伯承又针对司令部工作人员的思想实际、工作特点,讲了一些意见。他说:关于是否提前行动的利弊,大家已经细致地考虑过了,现在是领导决心已下,要大家更集中地讨论各自的准备工作了。千里跃进是无后方的行动,各种物质准备要抓紧做。说着,他走到地图跟前,手持放大镜,边看边向参谋人员询问敌军的新情况,最后,他着重叮咛说:“你们都是作参谋工作的,参谋参谋,就是要参与谋划,要多谋善断啊!

当前就是要抓紧时间,想一切办法,加强对当面敌情(包括黄河水位)的了解,掌握它的变化,要确切弄清陇海路以南、淮河以北,津浦路徐州、蚌埠段以西,平汉路郑州、信阳段以东地区的地形、河流、交通、道路情况,把这些情况都在地图上醒目地标志出来。越快越好!机不可失,时不我诗,我们要立即行动了!”

司令部的机器开动了。他们把刘邓的意图,给中共中央的报告,给各纵队的指示,用地图、密码、电文等手段分送出去。

向中共中央的请示是:“我决心提前于8月7日全军开始战略跃进!”

中共中央军委于8月9日、10日连续复电刘伯承、邓小平指出:“决心完全正确”“情况紧急不及请示时,一切由你们机断处理。”

刘邓大军提前跃进的战略性行动就这样确定下来了。

第三节三出陇海路

1947年8月6日,刘伯承、邓小平下达了挺进大别山的预备命令。命令规定了3路开进的路线和目标。为着更利于主力隐蔽地突然实施跃进,又令第十一纵队和冀鲁豫军区部队,在鲁西南地区积极开展攻势活动,并到黄河渡口佯动,造成野战军主力渡河北返的声势假象,以迷惑吸引敌人继续合围;豫皖苏军区部队破击平汉路,断敌交通,待主力跨过陇海路后,中原独立旅即西越平汉路,直趋信阳以西,作出挺进桐柏山的姿态,以迷惑武汉、信阳方面的国民党军。

在命令的后面着重写明两点:

一、暂归野战军指挥的华野外线兵团5个纵队,于鲁南、鲁西地区,寻机歼敌,掩护晋冀鲁豫野战军主力南进。

二、为着迅速开展大别山根据地的开辟、重建工作,晋冀鲁豫中央局所组织的南征工作团,随中路野战军直属队和第二、六纵队行动。要充分发挥他们的战斗作用,并全力保证他们安全。

接到命令后迅速准备,决定明天晚上开始行动。

刘伯承一遍遍地校正了电报稿,然后才和邓小平、李达一同签署。

当命令下达之后,刘伯承又来到作战室。他严肃地对李达和作战科的参谋说:“决心定了,部署有了,命令也下达了,你们作参谋工作的同志现在就应该研究我军到达大别山以后的战略展开问题。”他擦了擦热气朦胧了的眼镜,又继续说:“我进军大别山,东瞰合肥、南京,西逼武汉三镇,威胁敌人长江防线,蒋介石当然不会罢休,还会纠集重兵,包围、进攻我军,企图乘我立足未稳之际,各个击破。因此,我们不仅要考虑到战略进军本身的问题,还必须部署好到大别山的战略展开。总的原则是既要分兵一部消灭分散的守敌,发动群众,建立根据地;又要集中一定兵力,打中小型运动战,粉碎敌人的进攻。”他越说越铿锵有力:“总之,我们不仅要考虑大别山根据地的建立和巩固,还应该考虑和研究夺取整个中原的步骤。”

根据刘伯承的意图,司令部制定的部队战略展开的部署是:以1个纵队向合肥、芜湖之线以西的皖西地区实施展开;以1个纵队向信阳、武汉之线以东的豫东南、鄂东地区展开;另两个纵队主力位于大别山北麓的商城、罗山地区,主要任务是掩护战略展开,同时分遣一部分兵力,扫清大别山腹地数十县的国民党地方武装,帮助地方干部开展新区工作,建立根据地。

听着李达参谋长的部署汇报,刘伯承充满信心地说:“好!请邓政委过目一下,咱们就这么干!性鹇梗顾浪郑俊灰颐羌峋龉岢沟持醒氲闹甘荆衙蠖滤枷牒途咛迩榭鼋裘芙岷希榛钤擞茫鸵欢芄蝗〉檬だ埂隙ㄒ烙谥泄嗣裰郑 ?

连阴雨仍然昼夜不停地下着。指挥部的院子里又涨满了水。刘伯承守候在厢房负责水情的参谋那儿,专心注视着展开的河图,倾听着黄河水利委员会的工程人员报告阿城至东明一段河堤的情况。

刺向蒋介石心脏的利剑就要出鞘了!

刘伯承周密的安排完全迷惑了敌人。8月6日,蒋介石判断刘邓大军将由鲁西南越陇海路“南窜”,下令部队迅速南进追击。在徐州指挥的陆军总司令顾祝同接到“黄河边有共军主力活动”的情报,判断刘邓大军将渡河“北退”,下令部队北进堵截。8日,顾祝同发现刘邓大军向南移动,下令部队南返,蒋介石却又判断刘邓大军渡河北撤,下令部队尾追。真是朝令夕变,弄得部属们无所适从。

出发前,己来不及同华野外线兵团领导面谈,但是刘怕承同他们通了一次电话。

“我们上马了”。刘伯承说。

“牌怎么打法?”对方请示。

“打一张鹅牌①。”刘伯承用密语作了简明的回答。意思要他们以少数兵力寻机歼灭敌人,掩护刘邓大军南进的战略行动。

8月7日夜,正当坐镇开封的蒋介石以30个旅,分路向鲁西南合击时,刘邓大军12万人以破釜沉舟的决心,突然甩开敌人,开始了向大别山挺进的战略性行动。

从11日夜起,横贯中原的大动脉陇海铁路,第三次被刘邓大军的脚步声震动了。连续3天,各路部队大都没有遇到敌人象样的阻击。偶然听到几声凄厉的枪响,那是几个被迫护路的国民党军士兵逃跑时虚放的。不愿再受国民党军欺凌压榨的铁路员工,自动留下来,协助工兵破路,并为辎重部队过路铺设便道。一时火光触天,拉大炮的卡车轰隆声、大车轮子的咕嗜声、步兵飞速的脚步声,响彻了原野。

刘伯承、邓小平走在中原局和野战军指挥部所率的第二、六纵队中间。

13日晚,当月亮迟迟冲出云层的时候,他俩在虞城古心王集附近,跨过了陇海路。

天气阴晴不定,有时小雨,有时又烈日当顶,暑气蒸人。大军人马日夜浸泡在汗水、泥泞之中。有人开玩笑说:“当年唐僧西天取经过火焰山,也比不上咱们这阵儿。”部队严格遵守群众纪律,休息时不进村,尽可能吃干粮、喝冷水就大蒜。即使被熟透的西瓜拌倒,也无人拾起来吃。偶而为救伤病员摘一个来,也要把应付的钱连同致谢的短信,挂在无人的瓜棚里。

刘伯承、邓小平多少次从因病掉队的战士身边经过,总是把身边极少的急救药品、水或者自己头上的草帽留给他们。

14日,部队按预定计划在豫皖苏解放区的大牛岭、吴台庙、杨蔡园作一天的休息。

就在这天,部队突然改善了生活,指战员们从经验出发,还以为是休息的安排,不料顿顿餐餐都有提高。很快,大家都知道了缘由,原来是刘伯承、邓小平的建议:给远征的指战员增加粮食和菜金。

刘伯承十分关心野战军直属队的行动,他担心他们在艰苦的长距离行军中能否跟上大部队。

当他得知野战军政治部及其所属的各部门都安全到达宿营地,并听到各路大军中政治机关于部大都随连队行动,在艰苦的行军中创造性地发明了形式多样的宣传、鼓动工作时,连连称赞。并一一询问中原局、南下工作团、卫生队、文工团、新华社野战记者团的情况。

24小时的休息过去了。战士晾晒的衣服还没干,刘伯承、邓小平又下达了新的紧急命令:“16日上午11时半,向黄泛区开进,行程180里。”

①牌九中的一张牌,一边一点,一边三点。

又是一个暑日黎明。阳光从窗户里射进来,刘伯承照例先听取参谋对天气、敌情的汇报。参谋报告说:预报今天是个大晴天。敌人仍未判明我们的行动目标,黄泛区内未发现敌人,沙河方面敌保安团队有控制船只模样。接着,他细致询问向黄泛区进军命令发布后,部队情绪如何?有人回答说:部队情绪很高。还有不少人说:“黄河都过了,还在乎这些水沟水坑?只要天上的‘小红头①’、‘黑寡妇②’不来下蛋,呼呼啦啦不就趟过去了吗?”

“这是危险的情绪!它决不是一坑黄水,而是一只张着血口的老虎。??现在我们要从虎口中冲过去!”刘伯承声色严肃地说。

①国民党军的侦察战斗机。

②国民党军的轰炸机。

第四节第二个“草地”

刘邓大军已经穿越了陇海路,深入国民党军战略纵深200多里,在阴雨、溽暑中渡过了整整5个昼夜。但蒋介石却仍然认定他们是“向南逃窜”。因此,仅以整编第四十六师一部自蚌埠西进太和,纠合地方团队在沙河布防。

而以主力罗广文兵团和张涂兵团的12个旅编为第一梯队,王敬久集团的18个旅为第二梯队,分路南追;并以整编第五十二、五十六、十五、二○六师各1个旅在平汉路侧击,妄图把刘邓大军一举歼灭在黄泛区。

对于敌人的错误判断和兵力部署,刘伯承、邓小平同样是十分重视并认真对待的。因为十几万人马,要突破四五十里布满泥水的天然障碍,决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17日,各路部队以日行至少80里的速度,先后进入黄泛区。野战军指挥部所在的中路纵队离开古心王集,冒着烈日向南挺进,到周堂口一路还可以通车,过涡河也没费力气,但到了郸城集进入黄泛区的边沿时,情况就不一样了。

这儿,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汪洋。要不是尚有一些民房的屋脊和树木的顶梢露出水面,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原来是一片沃野和居民地。

刘伯承、邓小平一面命令部队设法通过黄泛区,一面指示各级指挥员,抓紧时间向战士再次介绍黄泛区形成的历史,使大家不要忘记蒋介石在郑州花园口掘开黄河大堤,毁了32万人民生命的罪恶。

步兵、骑兵、炮兵、辎重、担架、大车一齐下水了,象潮汐过后赶海的人群一样拥挤、热闹。有的地方,明明看着水已干涸,但一脚下去,却是稀烂的胶泥。前脚起后脚陷,使劲愈大,陷得愈深,甚至拔不出来。马匹的驮鞍早就卸下了,各种炮也都尽可能地拆散,扛着涉渡。马匹吼叫着,越挣扎,越下沉。炮车轮越旋转,越往下钻。无法隐蔽和伪装的目标,被敌人的“小红头”和“黑寡妇”轮番扫射轰炸。战士们用步枪、机枪仰射。这古今中外战争史上罕见的场面,使参加过万里长征的老红军,都异口同声地说:“这是第二个草地”。

刘伯承、邓小平命令部队尽量隐蔽,彻底轻装。学习当地群众的经验,利用木板、干草,甚至破棉被,把陷在泥里的人马救出来。熟悉黄泛区地形的老乡,主动设置路标,铺垫什物,帮助部队尽快通过。

当刘伯承发现后勤的大车超出了规定的数目,特别是看见有的车上竟装着太行山的小米、山西的陈醋、山东的大葱,他的脸色很少见地沉下来,对车队领导说:“我的好同志们!咱们一再宣誓要破釜沉舟打天下,要舍得甩掉坛坛罐罐,乃至准备随时牺牲自己的生命。要节省民力,让他们的力量更有效地用于革命战争。这些鸡毛蒜皮值得装上大车吗?红军北上抗日,是吃皮带、草根、树皮过来的。哪个干部到大别山吃这些东西,不脸红吗?”

没待他说完,管理人员齐声检讨说:

“是我们错了??”並立即分咐重新调配,把大车尽量放回。

大军继续前进。刘伯承、邓小平也夹在满身沾着泥浆的人们中间,吃力地走着。刘伯承边走边观察,发现榴弹炮渡泛区确实困难,就命令炮兵指挥员将它隐藏起来或者炸毁。炮手们一面执行命令,一面却抱着这些用生命换来的武器,不忍释手,有的竟放声痛哭。

18日夜,部队通过了黄泛区,急行军30多里,直奔沙河。豫皖苏军区部队已预先搭好了浮桥,指挥部得以顺利通过,天明到达安徽沈丘县贾寨。

部队都抓紧时间休息了,人马都疲倦得象一摊泥。刘伯承还是没有休息,在李达陪同下四下走动着,怜恤地看着酣睡的战士,同时吩咐:“得赶紧布置防空警戒。”

军政处长杨国宇正要请示下一步行动,刘伯承吩咐说:“后勤人员还没有过河。河水猛涨无法架浮桥,船少,又不断被敌机炸毁,我们要争取时间抢渡。你协助参谋长立即乘吉普车到沙河渡口,动员船夫,用最有效的办法,快速渡河!耽误一分钟,就是对人民犯罪!”

由于加强了组织和指挥,后勤部门的渡河行动变得有条不紊。部队分两个渡口渡河,一个渡人员,一个渡车辆,有经验的驭手牵着牲口徒涉,很快顺利地渡过了沙河。

直到这时候,蒋介石才如梦初醒,发觉刘邓所部并不是“向南流窜”,而是有目的地挺进大别山,威胁他的战略后方。本来他已派出几十部电台在陇海路以南侦听刘邓部队的电台讯号,以判明刘邓部队的去向。刘伯承早已料到这一着,命令所有部队一律停止使用电台。因此,蒋介石对刘伯承的行动始终不明底细。

过沙河后,刘伯承、邓小平立即指示各纵队领导作以下部署:一、敌己判明我到大别山,正部署堵击中。王敬久率第三师、五十八师,17日由砀山经夏邑向毫州前进。罗广文率第十师、二○六师似沿平汉路运动。16日,柘城北之远襄集到敌百余,可能是桂系。吴绍周之第八十五师、五十七师仍在单县地区。第五军仍在郓城地区。刘汝明仍在菏、鄄地区。敌人兵力分散,我军务于19日渡河完毕,以争取先机。

二、过河后部署如下:

(一)第一纵队占领商水,主力集结商水以东、以西,休息二、三天,派1先头旅,占领上蔡。第二步,主力占领汝南,派1个旅占领正阳,尔后该旅即在上蔡、汝南、正阳之线待机。但应以骑兵团和张才千旅,进至平汉线,由北向南破路。同时,由上蔡之旅1个营附电台,留置商水,向北游侦警戒。如能更早点占领汝南、正阳,更为有利。

(二)第六纵队占领项城,休息两天,以先头旅控制洪河,尔后留置1个旅在新蔡及其以南。派1个营附电台,留沈丘东西地区,游侦警戒。主力南进,占领演川、光山、商城3城侍机。

(三)第三纵队在颍州(阜阳)以西地区,休息两天,以先头旅控制三河尖东西地区,尔后除留置1个营附电台,在三河尖游侦警戒外,全部自择道路,或经霍丘、砚蛮,迅速占领六安、霍山、立煌①3城。

(四)本部在第二、六纵队之间行进。

胜利渡过沙河之后,刘伯承、邓小平向全军指战员正式宣布了跃进大别山的任务。为了快速前进,战胜敌人的追堵,刘伯承、邓小平命令各部队再次实行轻装,埋藏和炸毁一些笨重武器和车辆。提出“走到大别山就是胜利”的响亮口号。

部队斗志昂扬,前进的速度更快了。8月19日,刘伯承、邓小平率指挥部从新蔡县杨埠渡过洪河。于是,涡河、黄泛区、沙河、洪河都被刘邓大军①即金寨县。1932年国民党占领鄂豫皖根据地后,蒋介石以具将领卫立煌的名字命名。

远远抛在后面,反而变成了国民党军追兵的障碍。

第五节狭路相逢勇者胜

刘邓大军3路前进。8月23日,东路第三纵队到达淮河北岸;西路第一纵队到达汝南城附近汝河北岸;中路第二纵队主力在新蔡东南渡过了洪河,刘伯承、邓小平率野战军指挥部随第六纵队抵达汝河北岸黄刘营附近。

经过侦察,南岸汝南埠驻有国民党的地方保安部队,河内船只,已被搜砸一空。担任先遣任务的第六纵队第十八旅,牢记他们的任务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后续部队扫清障碍,开辟进军道路。他们一刻也不迟疑,立即分头寻找船只,搜集渡河器材。

24日上午,汝河上空出现了国民党军的“红头”飞机,在先遣部队的头上盘旋低飞。12时左右,汝河南岸西边的公路上,突然烟尘滚滚,人喊马嘶。

黑压压的队伍沿公路由西向油坊店、汝南埠一带运动。眼看着国民党军在河对岸晋冀鲁豫南征野战军正面布防,形成对峙状态。有经验的指挥员感到情况严重了。

汝河岸边出现的敌情,刘伯承是早有预料的。他已获悉:在刘邓大军南下之后,蒋介石一怒之下,撤销了陈诚的参谋总长职务,降为东北行政长官,怒斥追击刘邓军的国民党军:“追兵迟出早归,形似旅次行军”,哀叹“似此何以挽救党国于危亡?”并严令加紧追击,部署堵截。蒋介石本人则自兼参谋总长,飞至前线上空督战。

天刚落黑,刘伯承、邓小平等已经赶到汝河边。河对岸10几公里的地方,满天通红,一片火光,这是敌人在村庄里放的火。

刘伯承、邓小平迅速进入离渡口100多米处的小草房里,第六纵队政委杜义德、副司令员韦杰,第十六旅旅长尤太忠,第十八旅旅长肖永银也先后跟进来。大家都还未坐下,刘伯承就严肃地问:“你们了解情况吗?”

“报告司令员、政委:12点钟以后,敌整编第八十五师吴绍周部进入了油坊店、汝南埠一线,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我第五十二团占领了河南岸大雷岗,工兵架起了浮桥。现在敌人正集中火力轰击北岸,封锁浮桥。我旅其他各团已集结河北岸待命。”先头旅肖永银旅长回答。

李达参谋长把地图在桌子上铺开,报告最新情况:“我过沙河后,敌人发现了我们的战略意图,开始派部队向我追击,企图拦住我军主力,在洪河、汝河之间进行决战,以打乱我进军大别山的战略计划。现在敌整编第八十五师和第十五师1个旅,约3万人,已赶到汝河南岸,后面追击我们的罗广文兵团整编第五十八、四十八等3个师,已离我们只有50里路了。”

屋里的人们全都集中注意力看着地图,只在参谋长的话被近处爆炸的炮弹声打断时,有人才拉正了门窗上的市帘,挑亮了油灯,大家准备接受刘伯承和邓小平的命令。

一直凝神静听的刘伯承,微微抬起了头,用他分外沉着、安祥的眼光巡视着每一张焦急的面孔,他开了口:“同志们!情况确实是严重的,我们已经听到追击我们的敌人的炮声了!

如果让后面敌人赶到,把我们夹在中间,不但影响战略跃进,而且还有全军覆灭的危险!”说到这里,他的声调变了,坚毅有力、如金石坠地:“自古狭路相逢勇者胜!”他用拳头撞击着桌面,更高声地重复着:“狭路相逢勇者胜啊!同志们,明白吧?从现在起,不管白天黑夜,不管敌人的飞机大炮,我们要以进攻的手段对付进攻的敌人,从敌人的阵地上打开一条血路冲过去!只要我们坚决勇敢,不怕牺牲,就一定能打过去。这次战斗考验着我们每一个共产党员,看你这党员够不够份量!野司要从这里渡河!”

邓小平接着说:“情况就是这样,千钧一发啊!现在除了坚决打过去以外,没有别的出路。桥断了,再修!敌人不让路,就打!今天过不去汝河,后面敌人明天就赶到了。我们决不给敌人以时间!过不去就得分散打游击,或者转回去,这就是说我们完不成党中央和毛主席赋予的战略任务!在最紧急的关头,正是考验我们共产党和革命军人的时候,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和牺牲,坚决打过去!”

人们的心在剧烈跳动,血已沸腾,脑子里索回着司令员、政委的命令:“狭路相逢勇者胜!”“坚决杀出一条血路,打过汝河去!”“看你这共产党员够不够份量!”

刘伯承又打破紧张、沉默的气氛说:“时间不多了,咱们马上行动,强渡!五十二团的勇土们,已经勇敢、机动地冒着敌人炮击和轰炸,强渡到汝河南岸从敌人手中夺取了第一个桥头堡大雷岗。这是对敌人防守的南岸楔进了第一个楔子!十八旅工兵连又冒着重重封锁,积极搜索船只架设浮桥,这都好得很!命令部队,保护好浮桥,我们要从上面杀过去!”

“河南岸有五十二团防守,桥头上有两个战斗力很强的工兵连,敌人一再炮击、轰炸,他们一再修复。桥,决不会丢失!”肖永银旅长的话刚说完,工兵连派通信员来报告:“刚才的枪声,是敌人第四次抢桥,约有一个连的兵力,已被击退。”

“只要桥在我们手中就好办!”刘伯承自语般地说着,又让李达把地图铺在地上,蹲下来,将放大镜罩在左服上。周围的人也都蹲下来,注视着刘伯承手指的移动。他又重复一次说:“十八旅从中间杀出一条路,抗住两边敌人,作为野司、纵直的前卫,奋力攻击前进!十六旅接替五十二团防务,固守大、小雷岗,保护浮桥,保护大军安全渡河!十六旅继续在左翼迟滞敌军西援。立即执行!”

一颗炮弹在近处爆炸,弹片震落的尘土撒满了地图。有人扑向刘伯承、邓小平,去掩护他俩;有人劝他们还是离开,隐蔽些好。他们却分外镇静,刘伯承用手将地图上的尘土拂掉,并且催促大家说:“不要管我们,快执行任务,打你们的仗去!”几位旅长跑步回到部队传达了刘伯承、邓小平的命令。“狭路相逢勇者胜”的壮语,象电流一样传到了每一个指战员的心里。

接着,刘伯承和邓小平也从浮桥上跑步来到汝河南岸,进入了肖永银给他们安排的指挥部——姚官屯。这儿虽然离敌人更近了,但和自己的战士也更近了。

刘伯承、邓小平立即派人送命令给北岸的张际春。命令说:“明天不管飞机如何轰炸,大炮、机枪如何封锁,均应坚决强渡!”并嘱部队要再次轻装,把所有机密文件烧掉,不给敌人留下片纸只字。

“刘邓首长已在我们身边,他们要和我们一同打过汝河去!”大家互相传送着这一鼓舞人心的消息。

这时候,纵队领导到了旅指挥所;旅、团长到最前面去指挥营、连;战士们争当开路先锋。

第五十二、五十三团做前卫,并肩从大雷岗向南攻击前进。第五十四团为第二梯队紧跟,各连均以4路纵队前进,步枪上刺刀,揭开手榴弹盖,不管遇见任何顽抗的敌人,都立即消灭。

整整一夜的拼杀,部队浴血向前,胜利的捷报一个接一个报到野战军指挥部。

通道打开了,血路杀出来了!汝河南岸横宽六、七里的地区,已看不到敌人的踪影。为着使数万大军安全通过,先头旅更加警惕地布置兵力,准备打退两边敌人的反扑,用生命守卫着每一寸已经占领的阵地。

天渐破晓,野战军指挥部和中原局、南下工作团都过河来了。肖永银带1个营掩护刘伯承、邓小平离开指挥部继续向南挺进。他们没有骑马,同大家一起轻快地步行。他们的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大军奔驰南下。他们的行动,证明了“狭路相逢勇者胜!”

第六节探水涉淮河

在强渡汝河的战斗尚未全部结束时,刘伯承就看好了跃进征途上的最后一着棋——抢渡淮河。

8月25日下午2时左右,刘伯承、邓小平风尘仆仆地赶到预先给部队指定的集合点息县彭店。天空飘着毛毛雨。在村口,刘伯承见到了肖永银旅长。

他笑着问:

“肖永银同志,你的指挥所在哪里呀?”

“在野外。”肖永银回答。

刘伯承还是笑着说:

“找个房子吧,天还落雨啊!”

“敌人情况还没摸清,又急着布置警戒,还没有顾到找房子。”肖永银恳切地汇报。

刘伯承又问:

“今晚你去打息县怎么样?”

“没问题,坚决执行命令。”肖永银立正作答。

正在这时,第十八旅司令部的作战参谋未接刘伯承、邓小平等首长先到一个老乡家里去休息。

刘伯承、邓小平一进屋,看见第六纵队和各旅的领导干部都在,用十分满意的口气表扬汝河战斗“打得好”。接着,刘伯承感叹着说:“我们这次能突出敌人的重围,主要靠我们向敌人采取了坚决的进攻,迫使进攻的敌人变成防御,主动变成被动。打仗就是这样,在关键时候只有勇猛才能战胜敌人。”稍停,他又下达了命令:“同志们,我晓得部队是疲劳的。可是,胜利只能在战胜疲劳之后才能得到!敌人希望疲劳捆住我们手脚。因此,我们一秒钟都不能停步,必须立即出发,向淮河进军。明天拂晓前要攻下息县,夺下淮河渡口,夺下咱们战略跃进途中的最后一个关口!”听的人都激动得屏住了呼吸。刘伯承又重复他常讲的话:“打仗就是这样,要抓关键。在关键性的地方要勇、要猛,才能战胜敌人。敌人想把我们消灭在汝河岸边,但是在我们的勇士面前,他们的企图完全被粉碎了!现在,敌人肯定是要在汝、淮之间挫我跃进的锋芒。

想使我们功亏一篑,这又是一关啊!大家还是要牢记,决不和敌人纠缠,恋战就正中敌人之计,只能抢先渡过淮河!”

当晚,野战军指挥部和第六纵队进到淮河北岸息县、临河一线。邓小平提出由他指挥阻击尾追之敌,李达参谋长指挥渡河,刘伯承和张际春副政委先行渡河,指挥进入大别山的部队。大家一致同意他的意见。刘伯承说:“政治委员说了就是决定,立即执行。”于是,李达亲率第十八旅赶到淮河渡口。

这儿本来可以徒涉,不料,当部队到达时,上游却突然涨水。渡口上的船只,也多被敌人破坏,只剩下10来只小木船。敌情十分紧急,据可靠的情报:敌整编第四十八师、第七师、第五十八师、第十师、第三师、第六十五帅、第五十二师、骑兵第一旅等,已经紧追而来,其中整编第六十五师已接近刘邓野战军中路纵队,其先头部队已到彭店,和后卫部队接上了火,离淮河渡口只有30多里了。

担任先头的第十八旅,奉命必须在26日12时之前渡完。

旅指挥员分头在渡口指挥监督10几只木般进行抢渡。但依眼前的实际情况,今明两日渡完1个旅也是困难的,怎么办呢?屋漏偏遇连阴雨,船破又遭顶头风。淮河上忽地巨风突起,小船在风浪中打旋。困难增加了,摆渡的速度减慢了。李达参谋长镇定地指挥着部队抢渡。先头旅的领导一面抓紧一分一秒的时间按计划让部队上船,一面和参谋长核计着当夜完成任务的实际困难。这些,刘伯承全都看到了眼里。他比所有的人想得更多,他让旅政委李震留在渡口加紧指挥抢渡,带着李达和肖永银回到他的临时指挥所去,商讨加速渡河的紧急措施。小屋塞得满满的,近40摄氏度的高温使人几乎窒息。在一阵沉默后,刘伯承向肖永银发问了:“河水真的不能徒涉吗?”

“河水很深,不能徒涉。”肖永银根据实地了解的情况,作了肯定的回答。

“到处都一样,都不能徒涉吗?”刘伯承又认真地追问着。“淮河忽涨忽落,现在涨得很深。河边老百姓说,从来没人敢在这样的季节涉水。”肖永银作了进一步的回答。

刘伯承继续细心周密地向肖永银等提出一系列问题:“你们是不是亲自侦察过?试过徒涉?亲自找向导查了没有?找过几个老乡?他们怎么说的?能架桥吗?”

肖永银等旅的领导虽一一回答了他的所有提问,但他心里仍然觉得不够踏实,决定要先和野战军指挥部的人员渡过一部分去。

说着,刘怕承拄着一根长过身高的竹竿,带着两个手提马灯的警卫员来到了渡口。他不要人搀扶,登上了一只小舢板。小船顶风破浪向南划去。岸边的同志都向刘伯承投以敬仰、关怀的目光,默祝他安然、快速地抵达南岸。

已经是天将黎明的时刻,下弦月的微光紧紧跟着他的小船,北岸的人们一直看着他高大的身影在船边摆动。忽然,从河心传来了熟悉的呼唤声:“能架桥呀!我试了许多地方,河水都不太深!”

这时岸边的指战员才明白,刘伯承原来是在亲自测量水的深度。小舢板经过水浅之处,他还让警卫员插上了标杆。

“告诉李参谋长,叫他坚决架桥!”刘伯承的命令继续传到北岸。他怕呼喊听不清楚,又派人送来了亲笔书写的命令:“河水不深,流速甚缓,速告李参谋长可以架桥!”

李达在北岸正按刘伯承的命令布置架桥,忽然,刘伯承又派人送来了信:“我亲眼看见上游有人牵马过河,证明完全可以徒涉,立即转告李参谋长,不要架桥了,叫部队迅速徒涉!”

李达下达了部队徒涉的命令。好多路纵队,成千上万的人马,浩浩荡荡地从淮河上徒涉过去了。8月27日,刘邓大军终于战胜了南征途中最后一个险关,进入了大别山区。人民解放战争的车轮,已经不可逆转地开到蒋介石统治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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