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京剧《磐石湾》　
　　编剧：阿坚　
　　人物表
　　陆长海——磐石湾大队党支部书记、民兵连长。
　　曾阿婆——燕尾岛老渔民。
　　海云——女民兵，磐石湾民兵排长。
　　项武伯——老渔民。
　　海根——民兵，渔业组长，海云的哥哥。
　　巧莲——陆长海的妻子，曾阿婆的女儿。
　　阿团——少先队员。
　　一排长——民兵干部。
　　二排长——民兵干部。
　　四排长——民兵干部。
　　女民兵甲、乙。
　　解放军通讯员。
　　男女民兵若干。
　　渔民群众若干。
　　解放军战士若干。
　　黑头鲨——蒋匪“反共救国军先遣队”司令，渔霸。
　　丁文斋——敌副司令。
　　08——匪特。
　　裘二能——暗藏海匪。
　　09——匪特。
　　敌二支队长。
　　匪特若干。

　　第一场 螺号鸣　　
　　〔一九六三年九月末的一个下午。
　　〔磐石湾——我国东南沿海一渔港。
　　〔幕启：秋高气爽，阳光灿烂，桅樯如林，红旗漫卷。码头一角，妇女们飞梭织网，风姿绰约；民兵们来往运鱼，神采焕发。　　
　　〔渔歌声自远而近。　　
曾阿婆　（内唱）
　　嗨！
　　金鳞银翅哟，鱼舱满！　　
巧莲　（接唱）
　　海潮喧腾哟，唱丰年！　　
曾阿婆　（接唱）
　　桅墙如林哟，红旗展！
　　〔海根与项武伯上。众妇女停梭整衣，纵目了望。

众　（齐唱）
　　喜迎国庆哟，万家欢！
　　（招手）阿婆！
　　〔曾阿婆内应：“哎！”上。巧莲背女携篮随后。众人欢笑相迎。

海根　阿婆，多日不见，
　　什么风，把您吹到磐石湾？　　
曾阿婆　后天国庆，买点金线绣红旗，　　
巧莲　女儿周岁，扯块花布做衣衫。　　
海根　还有呢？　　
巧莲　还有什么？　　
海根　（调皮地）长海哥出海两月，
　　巧莲姐两眼望穿。
　　今天接他回岛，
　　度佳节共庆团圆哪！
　　〔巧莲笑嗔，欲打海根。海根急躲。
　　〔众妇女拉巧莲在一旁谈笑。
　　〔裘二能暗上，理网，谛听。　　
曾阿婆　（向项武伯）项武伯，
　　出海的渔船，已回港湾，
　　怎么不见长海的面？　　
项武伯　海上发现情况，
　　他去军民联防指挥部，研究备战！　　
曾阿婆　哦？
　　〔远处传来锣鼓声。　　
巧莲　阿妈，您看！
　　张灯结彩，锣鼓喧天。　　
海根　（向巧莲）正在排练歌舞，
　　你也来参加扮演吧！
　　〔众妇女附合，簇拥曾阿婆母女下。
　　〔海根欲走。　　
裘二能　（走下堤岸）哎！海根阿弟，
　　海上又有情况发现？　　
海根　（不在意地）嗯，发现一条可疑的渔船。

裘二能　可疑的渔船？

海根　他们说打鱼不下网，东游西窜，
　　可能是窥我前沿。

裘二能　（旁白）云结疙瘩天要变，
　　（向海根）看来老蒋真要窜犯！

海根　哼，鸡蛋碰石头……

裘二能　对，他不敢。（欲走）

海根　哎，裘二能，
　　你搞的那个尼龙网，
　　我看要早早付钱。
　　夜长梦多，
　　不宜迟缓。

裘二能　供销社熟门熟路，
　　（拍胸）有我老裘，一切保险！
　　等他们来了电话，
　　再去也不算晚。

海根　那我先去提款。

裘二能　喏，（取出一张纸给海根）订货单！
　　〔二人相视一笑，分头下。
　　〔螺号声起。
　　〔各行各业男女民兵自四面八方急奔过场。
　　〔陆长海手持螺号，英姿勃勃，登上堤岸，“亮相”。

陆长海（唱）【西皮导板】
　　螺号声声震港湾，（下堤）
　　【快原板】
　　指挥部定预案紧急动员。
　　哪怕那乌云滚凶涛裂岸，
　　保海疆军和民齐挥铁拳！（吹螺号）
　　〔螺号声中，海云与一、二、四排长率众民兵，手持武器飞速奔上，
　　成八字四排列横队。二排民兵俱着彩衣。

一排长　一排报到！

陆长海　（赞赏地）嗬！十八般武器，
　　件件银光闪耀。
　　〔一排民兵手举各种武器，“亮相”〕

二排长　二排报到！

陆长海　哦？五色缤纷彩带飘。

二排长　正在排戏……

二排民兵　（齐声笑答）练舞蹈。（“亮相”）

陆长海　好，三排。

海云　（焦急地）报告，三排少一名！

陆长海　谁？

海云　我哥哥海根！
　　〔海根内喊：“哎！”持枪奔上。

海根　（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来啦！

海云　（责备地）螺号就是军令，
　　你为什么迟到？

海根　（不服地）盖图章，签支票，
　　这些事，也重要；
　　我不去搞谁去搞？

海云　你……

陆长海　海根！
　　民兵战士，应当知道：
　　“召之即来”是头一条！

海根（低头）……

陆长海　四排！

四排长　报告！四排多了一名！

陆长海　谁？

曾阿婆　报告！（持鱼叉昂然出列）

陆长海　阿妈！

四排长　阿婆，您年纪大了，
　　家又在燕尾岛……

曾阿婆　（豪迈地）虎老雄心在，
　　人老志气高。
　　哪里螺号响，
　　哪里是战壕！

陆长海　（激动地握住曾阿婆的手）阿妈！

众　（齐声）阿婆！

陆长海　（转身向众民兵）同志们！
　　〔曾阿婆入列。

陆长海　海上发现可疑船只，
　　指挥部也已得到情报。
　　国庆期间，美蒋匪特，
　　要来沿海，偷登骚扰。
　　〔众愤慨。

陆长海　军民联防指挥部命令我们，
　　北从马蹄角，
　　南到燕尾岛：
　　男女老少齐动员，
　　加强巡逻增岗哨。
　　不管敌人从天上来、地下来、海里来，

众　（同仇敌忾，齐声）定叫它葬身狂涛！

陆长海　好！按预定方案，迅速行动，
　　随时注意，红灯信号！

众　是。　　
　　〔陆长海挥手，众背枪分头列队跑步下。
　　〔已近黄昏，晚霞似火。
　　〔一些渔民扛鱼筐过场。
　　〔陆长海下，又随众人扛鱼箱上。
　　〔巧莲内喊：“阿妈！”抱孩子上，四处寻找。

巧莲　阿妈！……咦！哪儿去了？

陆长海　（放下鱼箱，在巧莲肩上轻拍一下）
　　干什么？

巧莲　（回头，娇嗔地）去！（递汗巾给陆长海擦汗）
　　走！（把孩子递给陆长海）
　　扬帆摇橹快回家，
　　先喝老酒后饮茶。
　　〔巧莲边说边走。陆长海停步不前。
　　（回头）咦，你倒是走哇！

陆长海　（抱歉地）巧莲，
　　我向你请假！

巧莲　（疑惑不解）向我请假？

陆长海　国庆期间，敌情复杂，
　　怎能离港回家？！（把孩子递给巧莲）

巧莲　（不接）出海之前，你曾说过：
　　女儿周岁，一定回家。
　　这次是特殊情况，
　　为什么又要变卦？（赌气坐在鱼箱上）

陆长海　（逗孩子）小联防，跟妈先回去；
　　下一次，爸爸一定不变卦。
　　〔陆长海又将孩子递给巧莲。巧莲仍不接

陆长海　（俏皮地）哎呀！妈妈不要你嘞！
　　走！跟着爸爸站岗吧！（故意放步欲下）

巧莲　（急回头，站起）哎！（接过孩子）别跟着他！

陆长海　（笑）哈哈哈哈……

巧莲　（见状更气）鸟还知道回窝呢，
　　可有的人哪！心里根本没有家！

陆长海　（深情地）大雁飞千里，
　　也惦着芦苇荡；
　　渔人走远洋，
　　谁不把亲人想？！

巧莲　（欣慰地）想？

陆长海　想。（渐进入回忆）
　　我想一年前，你亲口对我讲，
　　女儿满周岁，立即扛起枪。

巧莲　吃奶的孩子离不开娘，
　　我哪儿有时间再扛枪？！

陆长海　巧莲！
　　妖魔豺狼要吃人，
　　咱们怎能不提防？！

巧莲　燕尾岛暗礁成群，
　　磐石湾军队驻防。
　　天天巡逻，
　　夜夜站岗，
　　谁见过妖魔？！
　　谁见过豺狼？！

陆长海　（生气）毒蛇已经吐信，
　　鲨鱼要掀风浪！

巧莲　（气粗地）敌人就是来，
　　未必挑今天。

陆长海　兵要天天练，
　　贼要夜夜防。

巧莲　你不回港，无风无浪，
　　你一回港，浪高三丈！

陆长海　（气极，痛心地）
　　想当初，你活跃在练兵场，
　　英姿飒爽；
　　可如今，却钻进了海螺壳，
　　沉睡梦乡！

巧莲　（气愤欲辩）你……（一见陆长海目光，无可奈何，跺脚）唉！（转身坐下）

　　〔天色渐暗，暮霭愈浓。

陆长海　（将汗巾搭在巧莲颈上，诚挚委婉地）巧莲哪！
　　（唱）【西皮慢二六】
　　切莫让小天地罩住目光，
　　要看到大海上浪恶风狂。
　　艳阳天还须防寒流骤降，
　　百花园也有那蛇蝎暗藏。
　　【流水】
　　常备不懈，咱们要铭记心上，
　　怎能够抱了孩子丢了枪？！

巧莲　（猛然起立，委屈地）好，我抱我的孩子，
　　你扛你的枪；
　　我钻我的海螺壳，
　　你站你的岗。
　　咱们井水河水两不犯，
　　（气哽声咽）再也别来往！（顿足转身，携篮急走）

陆长海　你……
　　〔巧莲突然停住，回头把一件夹衣塞给陆长海，转身又走。

陆长海　巧莲！（追上几步）巧莲！
　　〔巧莲不理，抹泪下。

陆长海　（扬手呼唤）巧莲！
　　〔曾何婆、海云上。

曾阿婆　长海，巧莲呢？

陆长海　火冒三丈，走啦！

曾阿婆　唉！都怪我，从小把她娇生惯养，
　　宠得她任性倔强。
　　让她去，我留下，
　　多少也能帮点忙。

陆长海　不，燕尾岛，也需要有人守望，
　　对巧莲，还须您打通思想。
　　〔项武伯内喊：“长海！”手拿一布包上。海根随后。
　　〔一、二排长与民兵甲、乙自另一侧上。
　　〔项武伯环视四周。
　　〔陆长海海示意民兵甲、乙警戒。

项武伯　（机密地）方才路过村头小桥，
　　听有人将树干轻敲。

众　哦？

项武伯　我上前一看人已逃，
　　见树洞石灰被敲掉。
　　我剥开石灰伸手一掏……（托起布包，交与陆长海）

陆长海　哦？一个布包？
　　〔陆长海将布包层层打开，刀鞘赫然出现。

曾阿婆　刀鞘？

众　刀鞘？

陆长海　（思索地）同志们！
　　为什么只有空鞘没有刀？
　　为什么偏在此时来挖鞘？

海云　是谁埋的？

陆长海　要仔细推敲。

曾阿婆　（拿过刀鞘，细看）磐石湾方圆百里，
　　除了外逃的渔霸黑头鲨，
　　谁能有此珍宝？

陆长海　对，（接过刀鞘）浪无风不起，树无风不摇！

项武伯　（查看布包，突然愣住）啊？你们看！（脚踏鱼箱，抖开白布）

陆长海　（惊诧地）白巾？
　　上面绣了个乌贼鱼，
　　还有两个洞眼！
　　（向项武伯）这是什么？

项武伯　当年海匪所用的物件！
　　〔众惊愕。

曾阿婆　（思绪万千）提起那海匪，仇恨满心间；

项武伯　（心潮起伏）见这白头巾，旧景又重现！

曾阿婆　想当年，狗渔霸催租逼债，

项武伯　穷渔家，当牛马受尽熬煎。

曾阿婆　（向海云）你的爹，还有长海的爹，
　　带领乡亲，抗租抗捐；
　　黑头鲨如鲠在喉，如针刺眼；
　　暗下毒手，罪恶滔天。

众　啊？

项武伯　那一天，
　　乡亲们扬帆去出海，
　　刚刚驶出磐石湾。
　　猛然间，乌云翻滚狂风卷，
　　恶浪里，闪出一条海盗船。
　　船头站满彪形大汉，
　　一个个手持钢刀，狂吼乱喊；
　　白巾蒙面，
　　只露双眼。
　　那头巾上绣有标记：
　　上绣鱼、鳖、虾、蟹，
　　颜色有黄、紫、红、蓝。
　　为首的海匪，白头巾上绣的就是乌贼鱼！（抖巾）
　　〔陆长海一把拿过白巾，审视。

众　（惊）乌贼鱼？

项武伯　这帮强盗，不奔别处，
　　单奔你们父亲的渔船。
　　他们如饿狼扑食，跳过船舷；
　　拳打脚踢，上劈下砍。
　　你们的父亲，临危不惧；
　　挥起鱼叉，英勇奋战。
　　怎奈是寡不敌众，被他们推下大海……
　　〔项武伯“蹉步”上堤，众人随后。

项武伯　（沉痛地）血染狂澜！
　　〔海根兄妹冲上堤岸，遥望大海；海云转身伏于海根肩上哭泣。
　　〔海潮呼啸声中，众人心情沉重地回身踱步。

海根　（从提上冲下，向项武伯）“乌贼鱼”现在哪里？

项武伯　直到现在，踪迹杳然哪！
　　（唱）【西皮慢二六】
　　原以为石沉大海永成不白冤，
　　不料想当年罪证重现眼前。
　　白头巾包刀鞘一桩可疑案……
　　〔众思索。

陆长海　（唱）【西皮快二六】
　　这件事与黑头鲨必有关联。
　　挖刀鞘决非是寻常事件，（思索）
　　定是海匪“乌贼鱼”潜伏在港湾！
　　（继续审视刀鞘，突然又有所发现）
　　你们看，鞘上有字！

项武伯　（接过，念）“刀出鞘，
　　鞘离刀，
　　对故人，
　　证可交。”

众　什么意思？
　　〔陆长海思索着踱上堤岸。
　　〔项武伯低声自语，重复鞘上诗句。
　　众皆陷入沉思。

陆长海　（突然）对！（转身下堤）
　　这诗句是暗语，不能顺念，
　　把每句的头一个字连起来，就一目了然。

曾阿婆　头一个字？

陆长海　对（念）“刀出鞘”

众　刀！

陆长海　“鞘离刀”，

众　鞘！

陆长海　“对故人”，

众　对！

陆长海　“证可交”。

众　（齐声）“刀、鞘、对、证！”

陆长海　（斩钉截铁）这就是说，敌人企图里应外合，
　　以刀鞘为凭，前来接线！
　　（向一排长）马上汇报军民联防指挥部！
　　
一排长　是！

陆长海　（向二排长）注意动态，随时报告民兵连！

二排长　是！

陆长海　（向海云）派人到公安机关，
　　追查“乌贼鱼”，弄清疑案！

海云　（接过头巾）是！

陆长海　阿妈……

曾阿婆　长海，你应留下，我就回岛，
　　加强战备，教育巧莲。
　　（唱）【西皮快板】
　　要做到人自为战岛自为战，

陆长海　（接唱）
　　滴水成渠细流入海汇成巨澜。

众　（齐唱）
　　人人哨兵罗网密布祖国海岸，

陆长海　家家哨所，
　　（齐唱）
　　铜墙铁壁，
　　（齐唱，幕后帮唱）
　　筑遍万里关山！

　　〔陆长海跃上鱼箱，与众人以横斜队形“亮相”。
　　〔节日灯彩骤亮，五色缤纷。
　　—幕闭

　　第二场　黑风卷

　　〔黄昏。
　　〔茫茫大海。一艘伪装的渔船，正在风浪中颠簸。
　　〔幕启：阴云密布，海啸风狂。舱面上，桅灯发出惨淡的微光；密舱内，蒋匪“反共救国军先遣队”司令黑头鲨、副司令丁文斋正在凝视海图，敌台长在收发电报。
　　〔09上。

09　报告黑司令，
　　内海已临近！

黑头鲨　灭灯航行，
　　向磐石湾挺进！

09　是。（下）

黑头鲨　（遥望夜海，踌躇满志）磐石湾哪！
　　磐石湾！
　　（唱）你良田万顷，
　　你帆樯如林，
　　今夜登陆成功，
　　一切重进我掌心！
　　（狞笑）哼哼哼哼！
　　〔桅灯突灭，海浪涌来。

丁文斋　（忧心忡忡）唉！
　　登海岸，插鳌山，
　　落脚扎根，扩充兵员；
　　配合反攻大陆，
　　任务不比等闲哪！

黑头鲨　（不满地）嗯？

敌台长　台湾来电！

黑头鲨　念！

敌台长　（念电文）“黑、丁二司令：
　　尔等党国柱石，
　　社会中坚。
　　今晚登上大陆，
　　务必刚毅果敢；
　　‘不成功，便成仁’。
　　特电！”

丁文斋　（吸一口冷气）不成功，便成仁？

黑头鲨　（瞅了丁文斋一眼，意在言外，大声）回电！
　　为党国效忠，
　　至死不变！

敌台长　是！（坐下发报）

黑头鲨　（挥手）08！

08　〔08上。
　　司令！

黑头鲨　大陆已经在望，

08　08待命行动！

黑头鲨　本人待你怎样？

08　义重恩深。

黑头鲨　常言道：养兵千日，

08　用在一时。

黑头鲨　为党国效死，

08　军人本份。

黑头鲨　（大喜）好！我提升你为少校行动组长！

08　司令栽培，感激涕零！
　　〔海浪冲激，船身颠簸，黑头鲨与08靠紧站定。

黑头鲨　今晚任务，

08　潜水登陆。

黑头鲨　找内线接头，

08　弄清布防情形。

黑头鲨　得手之后，

08　发出信号。

黑头鲨　里应外合，

08　迎接司令大军。

黑头鲨　联络地点？

08　旧瓦房一间。

黑头鲨　什么标记？

08　白果树附近。

黑头鲨　接头人？

08　修船工裘二能。

黑头鲨　好！（取刀）
　　刀对鞘，作凭证，
　　原装原配，严丝合缝。
　　今晚建立功勋，
　　要靠它引线穿针！（授刀）

08　（接刀）是！（欲下）
　　〔海浪声喧。

丁文斋　慢！（向黑头鲨）司令！
　　山芋越冬要变心，
　　一别十几年，那裘二能……

黑头鲨　嘿嘿，哪个看家狗不恋主人？
　　他多年在渔行替我卖命，
　　出没海上，干过不要本钱的营生。
　　当年我留下这条“乌贼鱼”，
　　就为今天做内应。

敌台长　司令远见，
　　高明，高明！

黑头鲨　（向08）快！

08　是。（捧刀欲走）

丁文斋　慢！（向08）不见真佛，切勿烧香，

08　是！不见刀鞘，不露真情！

黑头鲨　（有些不耐烦地挥手）走吧，走吧！

08　遵命，遵命！（欲走）

丁文斋　（大声地）慢！
　　〔08又停步。
　　〔黑头鲨与敌台长不满地盯着他们。

丁文斋　（走近08）磐石湾民兵连长陆长海，
　　是个退伍共军；
　　他干练机警，
　　要特别留神！

黑头鲨　（很不耐烦地）欸！
　　一个穷渔花子，
　　有什么本领？！
　　（喝令08）做好潜水准备，
　　速来复命！

08　是！（下）
　　〔09上。

09　报告：船进内海！

丁文斋　更要当心！

黑头鲨　（向09）请二支队长！

09　（大声）请二支队长！
　　〔敌二支队长在船身颠簸中冲上。

二支队长　司令！

黑头鲨　大陆已进视程，
　　我带一支队，换乘橡皮艇。
　　前面就是狼牙礁，
　　你率二支队，在公海待命接应！

二支队长　是！
　　〔08着泅水衣上。

08　08准备完毕，
　　听候命令！

黑头鲨　祝你旗开得胜！

08　看我马到功成！

黑头鲨　下水！

08　是。
　　〔08拉下潜望镜，窜入水中，巨浪涌起。
　　〔在船身剧烈颠簸中，众匪特东倒西歪。
　　——幕闭

　　第三场　刀对鞘

　　〔当天晚上。
　　〔裘二能家内外。
　　〔幕启：夜雾弥漫，月色膝胧。秋风飒飒，涛声阵阵。旧瓦房内，橱、拒、桌、凳及修船工具杂陈。
　　〔裘二能足踏圆凳，焦躁地自饮。

裘二能　（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唉！好险哪！
　　今天傍晚挖刀鞘，
　　差点被发现；
　　要是露了馅，
　　我可全完蛋。（忽闻声响，急望窗外）
　　〔海根背枪扛橹经过窗口，上。

裘二能　（灵机一动，开门迎出）哎！海根阿弟！
　　可曾取到买网的现款？

海根　拿到支票，手续全办完！（递过支票）

裘二能　哎哟！怎么浑身湿透？

海根　察看海带，海浪打湿衣衫。

裘二能　快，进屋喝杯酒，（将橹接过，靠在门旁）
　　驱驱风寒。

海根　不……
　　〔裘二能拖海根进屋。
　　〔海根欲放下枪。裘二能接过，放在桌旁。海根坐下，拧衣襟上的水。

裘二能　（边取酒杯斟酒，边试探）傍晚干部开会，
　　可是研究生产？

海根　（不经心地）不，
　　发现一把刀鞘，
　　大家一起谈谈。

裘二能　哦？
　　是否有了线索？

海根　有一条白头巾，
　　包在刀鞘上面；
　　白巾上绣了个乌贼鱼，

裘二能　（一震）啊！

海根　（回头）啊？

裘二能　（连忙递上毛中，掩饰地）哎，这事可真新鲜！

海根　“乌贼鱼”是海匪的绰号，
　　解放前，勾结渔霸，横行海上，杀人无算。
　　将来一旦逮住，
　　一定要从严法办！（以拳击案）

裘二能　（大惊失色，复又强作镇静，递过酒杯）对，对，应该法办。（取巾擦汗）

海根　为了调查“乌贼鱼”，
　　已经派人去公安局！

裘二能　（惶惶不安，旁白）糟啦！
　　在押的同伙，见了白头巾，
　　他们一交代，我就要露底！
　　怎么办？（苦苦思索）
　　三十六计（脱口而出）走……

海根　（一怔）啊？上哪儿去？

裘二能　哦……哦……
　　（随机应变地）供销社来电话，
　　鱼网要马上去取！

海根　（跳起来）马上去取？

裘二能　晚了要叫人家拿去。

海根　（拿枪急走，又止）下半夜，我还有岗啊！

裘二能　摇船去，来得及。

海根　走，（想了想）哎！不行，
　　今晚用船，得连部批！（又放下枪，坐下）

裘二能　（凑向海根耳边）错过这个机会，生产要受损失。
　　别忘了：眼下正是旺季，
　　放走了鱼虾，实在可惜！

海根　（犹豫）那……那也不能违反纪律呀！

裘二能　嗨！身为渔业组长，
　　还没这点权力？
　　你为集体谋福利，
　　大伙儿准能谅解你。

海根　（狠了狠心）好，上船！

裘二能　哎，（急开门，又回身向海根，伸出拇指，奉承地）
　　这才叫一心为集体嘛！
　　〔裘二能窜出门外，扛橹，经窗口下。海根关灯，掩门随下。枪支遗忘在桌旁。
　　〔08扮渔民，背鱼篓，蹑手蹑足上，东张西望。

08　穿石桥，
　　走小路，
　　迎面一棵白果树。
　　（惊喜地）不错，
　　就是这间房屋！（窥视四周，走到门前，欲敲又止，侧耳倾听，又转向内侧窗口窥探，身影从窗上闪过，然后隐下）
　　〔陆长海率海云、民兵甲追踪上。

陆长海　（唱）【西皮二六】
　　放野狗爬上岸一路跟踪，
　　他直奔裘家门定有原因。
　　藏暗处细观察水鬼动静，
　　〔陆长海与海云等先后隐入树丛。
　　〔08复上，窥探，轻轻敲门；少顷又敲，推门欲进。门声吱呀，08狐疑。
　　〔陆长海向海云耳语，暗下。

08　（退出，掩门四顾）更深夜静，
　　人去屋空？（发现动静，急隐蔽）
　　〔陆长海大摇大摆上。

陆长海　（唱）【西皮摇板】
　　垂钓钩投香饵见机而行！（走到门口，推门进屋，关门，开灯，扫视屋内，猛见海根的枪，惊异，连忙藏起）
　　（08悄悄走出。

08　（唱）【西皮二六】
　　只见他大摇大摆破门而进，
　　看起来此人就是裘二能！
　　〔陆长海顺手打开橱门，张了一眼，又关上，然后关窗。

陆长海　（接唱）
　　打渔人最擅长把鱼诱引，
　　好猎手勿须怕鸟不投林！
　　〔二人同时蹑足走向门边，隔门谛听。

08　（在门外，欲敲又止。唱）
　　待敲门还要防机关陷阱，

陆长海　（在门内，凝神思索。接唱）
　　欲制胜还须要以假乱真。

08　（接唱）
　　变色龙生就的变色本领，

陆长海　（接唱）
　　伏虎将自有那伏虎神通！
　　〔08敲门。

陆长海　谁？

08　赶海的。

陆长海　（开门）赶海不下海滩，
　　为何反倒进村？

08　讨碗水喝，
　　口渴得很。

陆长海　哦，请进，请进！

08　歉甚，歉甚！（入内，摘下草帽，放下鱼篓）
　　〔陆长海关门，趋小柜取茶具。

08　（窥视陆长海，狐疑地旁白）裘二能已年过四旬，
　　这个人可这么年轻？
　　〔陆长海取茶具至桌前。

08　这屋里就你一个人？

陆长海　（故意答非所问）呃……壶里有，要喝自己斟。（拿工具，落坐）

08　在这儿住多久啦？

陆长海　喝完水，赶你的路程。（径自干活）

08　对不起，请问你一件事情。

陆长海　（眼皮也不抬）有事明天请早，
　　现在已经夜深。

08　（气粗地）我看你不象这儿的主人！

陆长海　（猛然起立）素不相识，借故登门；
　　再三追问，是何居心？

陆长海　（也不示弱）夜入民宅，破户闯门；
　　理应盘查，不算过分！

陆长海　盘查？你是什么人？（哐当一声，把工具扔在桌上）
　　〔08傲慢地掏出一张证件，也向桌上一甩。

陆长海　（一看，假装相信）哦，公安人员？
　　失敬，失敬！
　　因何事光临？

08　（骄矜地）无事不登门！

陆长海　方才言语不慎，
　　请勿牵记在心。

08　你到底是谁？

陆长海　我吗？
　　（唱）【西皮原板】
　　我本是修船工房主的友人。

08　因何深夜在此？

陆长海　（接唱）
　　赶修渔具今夜要完成。

08　可主人并不在家呀？

陆长海　（接唱）
　　老朋友的家常出常进，

08　他人呢？

陆长海　找他什么事情？

08　（接唱）
　　有桩案件牵涉到裘二能！

陆长海　（故作惊诧。接唱）
　　三庄五村细打听，
　　谁不知裘二能他的品行？

08　人心隔肚皮，
　　外表怎能看得清？！

陆长海　（接唱）
　　说他犯案有何凭证？

08　（接唱）
　　事关机密（你）休要打听！（拍案）

陆长海　好，好。
　　（唱）【摇板】
　　你有公务我不便在此久等，
　　告辞！（急走）

08　等一等！
　　〔陆长海折回。二人相对绕桌迂回，互窥对方心事。陆长海假装焦虑，故意叹气。

08　（唱）【原板】
　　看起来，他是象老裘的好友，
　　我们自己的人！

陆长海　（唱）【流水】
　　他纵有千条妙计也难得逞，
　　我还要，诱使他，步步上钩落进我手心！
　　（继续伪装）时间已经不早，
　　我要回家睡觉。

08　不，请你带路，
　　快把人找。

陆长海　黑夜沉沉，
　　哪里找得到？

08　公事要紧，
　　少耍花招。

陆长海　公事应找公家人，
　　干吗跟我唠叨？

08　（厉声）公安机关，
　　任重权高。
　　叫你带路，就得带路，
　　叫你去找，就得去找！

陆长海　　夜深人乏，是否等到明朝？

08　不行，事情紧急，火烧眉毛。
　　快走！（转身向门口走去）

陆长海　（突然拍案）站住！
　　〔08停步。

陆长海　（故作严峻地）现在全村已经戒严，
　　门外到处都是岗哨。
　　〔海云率二民兵急上，在门外谛听。

陆长海　一旦误了大事，
　　你能担当得了？

08　（惊异，跌坐）……
　　〔海云敲门。08闻声，大惊掏枪。

陆长海　（低声向08）镇静！
　　（高声向门外）谁？

海云　民兵！

陆长海　（虚应）来啦！（开橱门，示意08藏入）
　　〔08迟疑。
　　〔海云又敲门。

陆长海　就来，就来。（再次示意08入橱）
　　〔08惊慌踌躇。海云再次敲门，08慌乱失措。

海云　（急促地）快，快，快。
　　〔08急入橱。

陆长海　（开门）呵，排长巡逻到此，
　　欢迎！欢迎！

海云　（入内，严肃地）这样晚了，还不熄灯？

陆长海　为队里打点夜工。

海云　是否有人来过？

陆长海　没见半个人影。（指橱）

海云　可曾听到动静？

陆长海　只闻狗吠鸡鸣！

海云　什么方向？

陆长海　象是村东！

海云　同志们，走！到那边查巡！

民兵甲、民兵乙：是！
　　〔陆长海与海云会意地出门。

海云　（低声）“乌贼鱼”，已经查清。

陆长海　（低声）他是谁？

海云　就是裘二能！

陆长海　（愤恨地）这条毒虫！
　　（果断地）逮捕他，立即行动。
　　〔海云点头，率民兵甲、乙下。
　　〔陆长海进屋，掩门，装作谛听远去的脚步声。
　　〔08出，走近陆长海。

陆长海　（闩门，猛回头，盛怒地）哼！
　　如此重任，不加思考，
　　我问你：脑袋还要不要？

08　（不知所措）怎么？

陆长海　带着这种证件，
　　简直是胡闹！

08　证件？

陆长海　证件早已过时，
　　你还当做珍宝，
　　要是遇上民兵，
　　岂不露了马脚？

08　（疑惑地掏出证件）……

陆长海　（一把夺过证件）混蛋！
　　愚蠢不堪，乱闯乱跑，
　　真假不辨，昏头昏脑。
　　还来冒充公安人员，
　　草包！（把证件扔在地上）

08　（呆住，迟疑地拾起证件）你是谁？
　　忽暗忽明太蹊跷。

陆长海　（故意暗示）故乡的云问，
　　渡河自有人撑篙。

08　（又惊又喜）既如此，
　　快请老裘来相见。

陆长海　有话就讲吧，
　　我是他全权代表！

08　（突然变脸，又狡黠地笑）啊！好技巧，
　　想让我上你的圈套！

陆长海　你知道，
　　不带香烛黄表，休想拜佛入庙！

08　（狡猾地）唔，你说这个呀！（掏出一叠美钞）
　　〔陆长海摇头。

08　嫌少？
　　（又拿出几根金条递过去）喏！金条。

陆长海　不要。（猛地转过脸去）

08　黄金美钞都不要？

陆长海　只要一件无价宝！

08　（故作不解）什么无价宝？

陆长海　老僧归古庙，原物配原套！

08　（仍装不懂）不要胡说八道！

陆长海　（冷笑）故乡的云装傻卖刁！

08　（恶狠狠地）我要你的命！

陆长海　〔针锋相对）我决不轻饶！

08　（突然抽出刀来）看刀！
　　〔08挥刀就砍，陆长海拔鞘档住。08发现刀鞘，面露喜色。

08　（念）“刀出鞘，”

陆长海　“鞘离刀；”

08　“对故人，”

陆长海　“证可交！”
　　〔二人靠拢。刀插入鞘。

08　原物，

陆长海　原套，

08　老僧，

陆长海　古庙，

08　你等得巧！

陆长海　你来的好！

08　巧！

陆长海　好！

08　呃……

陆长海　啊……
　　〔二人相对大笑。

陆长海　（突然止住）夜深人静，
　　声音要轻。

08　（点头，低声）朋友，你真行啊！
　　（伸出大拇指）

陆长海　不见兔子不撒鹰嘛！

08　对，共军人精心灵；

陆长海　嗯，是要特别当心。

08　听说有个陆长海，
　　神通广大，赛过火眼金睛？

陆长海　（笑笑）他呀！
　　风里走，浪里行，
　　一个普通打渔人。

08　（放心）噢。老裘现在哪里？

陆长海　他有要事出门。

08　何时才能回来？

陆长海　今晚不能回村。

08　（惶急地）哎呀！任务紧迫，时间不等人哪！

陆长海　我实话告诉你吧，
　　他叫我在此守门。
　　遇有重要任务，
　　让我代他完成。

08　（焦灼地看表，又看刀鞘，思索片刻，心一横）好，你听着！
　　今晚国军登陆，
　　需要立即接应；
　　带路避开岗哨，
　　迅速插入山中！

陆长海　领头的？

08　黑司令！

陆长海　（一震）黑司令？

08　当年称霸磐石湾，
　　大名鼎鼎！

陆长海　（一把抓住08手臂）黑头鲨！

08　你认识？

陆长海　（强压怒火。语意双关地）哈哈哈哈！多年打交道，
　　可算老交情；
　　早就盼他回老家，
　　十多年了，已经望穿了眼睛！

08　（松了口气）唔。

陆长海　登陆时间？

08　四点整。

陆长海　多少人？

陆长海　三十名。

陆长海　登陆点？

08　海滩以东。

陆长海　怎么联系？

08　（拿出信号器）三点发出信号，
　　报告接线成功！

陆长海　（一把拿过信号器）好，
　　一定完成！（将信号器放入衣袋）
　　（唱）【西皮流水】
　　磐石湾巧相遇刀鞘对证，
　　多亏你远隔重洋送啊送来军情。
　　笑敌人太愚蠢尚在做梦，
　　〔08点头，得意地笑。

陆长海　开门！

08　是！（开门）
　　〔众民兵上。一拥而入，持枪齐对08。

众　举起手来！
　　〔08大惊，迅速掏枪。

陆长海　（夺过08的枪，把08掀翻在地）
　　不许动！

08　你是……

陆长海　一个普通打渔人！

08　（完全明白）陆长海！（垂下头）

陆长海　（胜利大笑）哈哈哈哈！
　　（唱）【散板】
　　打渔人遍海疆，要捕尽恶鲨凶鲸！

众　走！
　　〔众民兵威武“亮相”。
　　——幕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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